晋闻一愣,掩着扇子笑出了声。
*
商妍并不是第一次进这森林,策马进入的时候却依旧还有些余悸。哒哒的马蹄声中,商徵不远不近地在她身侧,越是深入森林,他的目光越发复杂。在森林深处,杜少泽早已等候:
相比十几天前,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枯黄的脸上虽然依旧消瘦无比,满脸的死气却已经去了一大半。他穿着一件医者的青灰衣衫,低头俯身跪在道旁,像是一尊温驯的雕像。等她和商徵靠近了,他才匆匆抬头,重重一记叩首:“罪臣杜少则,叩见陛下,妍乐公主安康。”
啪。不重的一记声响。等他再抬头时,脑门上已经多了一抹红色的印记。
“罪臣受人蛊惑,险些酿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又是一叩首,他的额头已然有了些血迹。
商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比零星的马蹄声还要纷乱上几分。啪。又是一记声响,可是马上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只静静看着地上匍匐的臣子,看他的鲜血混着泥泞染得地上的青草成了褐色。
第三记,第四记……三十,四十……九十。
商徵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庙宇大殿上金镶的像,从眼神冰冷到了每一缕发丝。也许这便是帝王,在他面前的天下苍生皆为蝼蚁,再鲜红的血都不能换回他半分的怜悯。可怜了杜少泽,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恐怕再磕上片刻,他这半条捡回来的性命也会白白搭了进去。
“罪臣,罪臣……”
杜少泽已经不知道磕了多少头,他的眼神已经满是茫然。
商妍静静看着,忽然发现自己是替杜少泽做了一个愚蠢而又自私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很可能会让他把所有的尊严都赔进去,却仍然没有一个好结果,而且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商徵!她咬牙看着,终于忍不住跳下马,粗鲁地截住了他叩首下俯的肩膀
“公主……”杜少泽沙哑的声音透着迷茫,那一抹血却鲜亮无比。
商妍扶着他的肩膀回头看商徵。僵持。
良久,寂静的山里中终于响起商徵极轻的冷笑声。
他说:“看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晋将军:你节操掉啦
☆、诛心
淡淡的血腥味已然飘散在寂静的山林中。商妍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脑海中有无数钟鼓齐鸣,现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杜少泽似乎是想挣脱她再磕头,却被她死死拽着衣襟而动弹不得……
“他会死。”她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
商徵却只是淡道:“勾结乱党,死不足惜。”
勾结乱党。好一个勾结乱党。商妍拽着他的肩,感受到了手下微微的颤动。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天真,她真是太愚蠢,愚蠢到反应迟钝,真以为借着这小小的微妙关系可以保杜少泽官复原位……她以为商徵要的是朝野安宁,可是,事实却不尽然。他要的东西是连伦常都唾弃的。而杜少泽……
她木然道:“你从来没打算给过他活路。”
商徵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明君却绝非贤君,他是个统筹天下的疯子。而这个疯子现在要的是杜少泽的性命,是她亲手送上的!
野风骤然加剧,周遭忽然想起了无数脚步声。浓密的树影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点点银亮划破绿影。
不妙!
商妍听见了浑身血液冻结的声响,几乎是下一瞬间,她用力扯起杜少泽的身体,张开双手把他挡在了身后。商徵行事滴水不漏,绝不会留一丝一毫的生机。他想要杜少泽的性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分毫不差地,那树影中的点点银亮露出了原本的面目,那赫然是无数带弓箭的禁卫,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
商徵高坐于马上默然看着她狼狈的举止,良久,他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袖口,皱了皱眉。
半晌,他轻道:“值得?”
商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