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她身上的伤经过调养已经大致痊愈,几日前的还着实有些恐怖的淤青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褐色,想来再过几天就会彻底地消失不见,连同对晋闻的憎恶也淡了。也许人往往是这样的,伤疤好了,疼就忘了。在这世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让她长长久久的记恨过,哪怕是容裴也一样。
只是……除了商徵。
诊治完毕,孙御医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悠然离去,反而是默默站在房中沉吟了许久,浑浊的眼里有一丝迟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公主,老臣月前出宫省亲,遇见了一个旧人。想着公主心善念旧,故而收容了他。”
“旧人?”
“是。”孙御医悄悄四顾,确信周遭再没第三个人,才压低了声音道,“此人身染心疾,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公主若是想见,老臣自是拼死也一试。”
身染心疾,神智虚浮……商妍一愣,良久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笑了。
杜少泽,他还活着。真好。
“公主可有话语需要老臣代为转达?”
商妍想了想,道:“告诉他,好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午后,安公公上了门。那时商妍已经下了床,抱着永乐宫最识相的白猫毛球儿玩耍。安公公拖着肥硕笨重的身子在她几步开外站定了,行了礼却不急着开口,直勾勾盯着她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这眼神似乎把毛球儿看得暴躁了,忍无可忍舔了舔爪子冷眼伸腿迈开了第一步
“别别别”安公公连连摇手,边笑边退,“公主,奴婢这身子可经不起摔砸了……”
商妍心情不错,把毛球儿的爪子握住了塞回怀里,抬头问:“安公公是来宣旨的吗?”
谁知安公公听了神色越发诡异,倏地低下了头,他的动作极快,可是耸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少顷,闷声闷气的笑声终于再也遮掩不住,低低地回荡在永乐宫院中。
商妍看得糊涂,却不知从哪里问起他是专门来笑的吗?
“没有旨意。”安公公深深吸了口气,眼圈明显被憋得有些红晕。他凑近了悄声说,“原本是有的,可是陛下把写废了十数份丝帛,最后连砚台都砸了,于是没有了。”
“……”
“老奴好奇得很,陛下是从公主这儿得了多大的怨气,才如此失态。不像是君王天怒,倒像是孩童闹了别扭,噗……”
“……”
“方才几个面圣的大臣看不了眼色,每一个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
“公主啊。”安公公喘过气来收敛了笑声,叹息道,“老奴侍奉了三代帝王,说这番话虽然放肆了些,不过公主需知,自古为君者一人治全天下之事,心思未免比常人迂回,心思约迂回,表露起来越是愚笨。有些东西藏深了,就挖不出来了。”
有些东西藏深了,就挖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是个餐具。
☆、接风
有些东西藏深了,就挖不出来了。
商妍听着这番话有些吃力,却不得不赞同。皇家育才从来是一种惨绝人寰的过程,公主还好,若是皇子,皇族从小便默许他们弱肉强食,哪怕是个再愚笨的孩童,今年死皇兄,明年皇弟重病迁出宫闱,如此往复,恐怕也难以维持原本的纯真童星。而商徵……他似乎从来没有吃过亏,从她有记忆开始,他从未受过先帝半句职责,从未做过一件让朝廷非议的败事,直到他一举登帝,从此没有人敢再议一句是非。
民间的戏本儿里的皇子总是要运筹帷幄九死一生才得以登帝位,可是商徵却不是。所有的一切顺畅得像是理所当然。
这需要多深的心思?
安公公摇头叹息,朝身后的随侍招了招手道:“这是陛下命老奴送还给公主的一只风筝,还有一些安神的药物,孙御医一会儿会带到。”
商妍抬头,果然瞧见随侍手中的托盘上那一抹眼熟的斑斓,轻轻舒了口气道:“劳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