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的拳头蓦然松开,钟情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在亲吻的间隙中喃喃道:
“是你……”
他放弃抵抗,双手环上面前的脖子,任由对方的唇舌攻进。
然而那灵巧柔软的唇舌却逐渐变得僵硬起来,然后钟情尝到咸涩的水意。
他退开一点,看着面前人脸上的湿痕,良久,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哭呢?”
沈列星没有回答,沉默着再次吻上去,动作却暴躁不已。
他想要用疼痛让他们的身体彼此铭记,但那样娇气的钟情却容忍着一切,细细地呻吟和喘息着,毫无挣扎。
床幔之中温度火热,沈列星心中却一片寒凉。
因为他无比悲哀地发现,即使这样,他仍旧分辨不出钟情神色上每一个细微变化究竟是为了谁。
是因为身体?还是因为神魂?
是出于疼痛?还是出于满足?
烛盏渐渐熄了,天光渐渐亮起来。
稀薄惨淡的天光顺着窗纸漏进来,照亮钟情露在薄被外的手腕上。
那里有零星的烧伤,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沈列星久久凝视着那一点伤疤,原以为心脏痛了一夜已经麻木,这时却如万蚁噬咬,嫉妒仇恨的酸液顺着无数小洞,流经他的七窍。
他觉得自己开口说话仿佛都带着血腥味。
“他不是想杀我。”他怔怔看着身下人,“他只是想要解除同命契。”
识海中陈悬圃挑起身旁人的一缕发丝。
因为是元神,所以即使只是轻抚发丝,也让睡梦中的人轻颤一下。
他微笑开口:“怎么?你后悔了?”
沈列星闭眼:“……他对着你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纵然谎话连篇,但是元神不会撒谎。”陈悬圃声音轻轻的,仿佛说出口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爱我,所以他会亲近我。”
沈列星没有反驳。
他很想从记忆里找出漏洞,来证明陈悬圃只是自欺欺人。可他想起来的只有钟情笔下栩栩如生的画像,只有真相未曾揭穿之前钟情对陈悬圃三缄其口,只有他们两人一同倒在魔宫之中,就像是话本中浪漫的殉情。
这些记忆毒刺一样,几乎扎得他七窍流血。
但最先流出来的却是眼泪。
滚烫的泪水一落下就变得冰凉,钟情被这寒意惊醒,睫毛轻颤两下。
沈列星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当身下人睁开双眼,一切都变作幻梦,又是无休无止的怨恨与背叛。
钟情睁开双眼。
识海中陈悬圃在元神耳边轻轻唤了声“阿情”,识海外钟情便在巨大的幸福感中对沈列星很温柔、很平和地微笑。
沈列星攥紧的拳头松开了。
不是梦。
掌心中传来刺痛,他低下头去看,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因为太过用力地握拳,被指甲刺出血来。
不是梦,但也不是真的。
是他偷来的。
他愣愣看着钟情抬手擦拭他脸上的泪水,胸膛中那些嫉妒与怒火都被这些泪水浸泡得苦涩软弱。
半晌他苦笑,脸上似悲似喜。
“我不后悔。”
*
钟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元神沉溺在得偿所愿的幸福感中,连带着肉身一同坠入幻梦中不愿醒来。
偶尔深夜惊醒时他会疑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但梦境太长,现实太短,轻而易举就让人将二者混淆。
在这场幻梦中,错失的一切都得到弥补。
他没有在年幼时就被修士掳,没有在炉鼎城中一关便是数十年;没有在逃回人间却发现沧海桑田,家人俱都在思念悲痛中死去,而他一朝堕入魔道;也没有汲汲营营妄想飞升,心有所爱却终究亲手屠戮一切。
有时候即使在幻梦中,依然觉得这一切幸福得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