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好奇、也很甜蜜地问着,“你的心怎么还没碎?”

沈列星低头看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费力地理解着他说出口的那句话。

意识到那话里的含义后,虚空之中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存在一瞬间抽走他所有力量,他几乎要站不稳。银枪仓促点地,替他勉强稳住身形。

他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什么,突然心口一凉。

他低头去看,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握住刻满合欢花的剑柄,正用力抵在他胸前。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鲜血大口从嘴角溢出。

他听见面前人仍旧甜蜜无辜的声音:“沈列星,你怎么还不死?”

“列星!”

“沈道友!”

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那样关切,是隶属于一个阵营才会发出的声音。沈列星理当清醒过来,但胸口处的疼痛似乎攫取了他全部理智,他甚至做不到将面前的人推开,将心上的剑拔出来。

他的眼前一阵明灭不定,心脏破损处血液流动的声音如此浩大,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但面前的人却踮起脚尖,额头轻轻与他相触。

于是他听到仿佛顺着骨骼传来的声音。

“还是说……一定要亲眼看到真正的陈悬圃死去,你的心才会碎掉呢?”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他们的睫毛都开始交缠,眉心朱砂沾满他的眼睛。

血红一片的眼睛中映出另一个世界,苍茫的识海、融化的冰宫殿、满地破碎的金字锁链……

还有跪坐在地上、仿佛早已死去的一个人。

识海的开放让这里的一切都轻轻颤抖着,跪着的人似乎被惊扰了,慢慢抬起头来。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沈列星便意识到

他就是真正的陈悬圃。

他长着一张他无比熟悉的、本该属于魔尊的脸。

面前人松手,拉开距离,开放的识海重新闭合,那个跪在满地经文之中的人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沈列星声若游丝:“你才是魔尊。”

钟情莞尔:“嗯。”

“你拿了他的玉牌。”

“嗯。”

“你骗我。”

“嗯。”

沈列星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他似乎痛到快不行了,执枪的手微微发抖,脚步轻微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死。”

钟情握住剑柄的手轻轻转动两分,剑刃在伤口中极其残忍地搅动着。

“只要你死,我就放了陈悬圃。他的肉身还在魔宫,由我的傀儡照看,完好无损。只要你死……”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诚恳得近乎祈求般诱惑着:

“沈列星,只要你死了,我保证陈悬圃立刻就能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复活。他是你的未婚妻,你这样爱他,只是看见玉牌就能将返魂丹拱手让出。现在能为他而死……不该正是你所求的吗?”

沈列星缓慢地摇头,他的视线越过钟情的肩膀,落在远处。

火焰将玉宫烧出一个大洞,通红的洞口像是连接着幽冥鬼域,无数丑陋的妖邪从那里钻出来,扑向台阶下的修士,噬咬、厮杀、嘶鸣、哀嚎。黑色魔气黑压压漫过白玉砖,玉阶之上,何罗鳗十个身体仿佛长满眼睛,每一只眼睛都目眦欲裂。

肮脏而又荒谬的世界,只有面前的人干干净净站着,任何血污落下都化作火星,在雪白衣衫上静静地燃烧一会儿,然后静静地熄灭。

像一个暗示。

暗示他们之间也是如此,无论这样牵连羁绊,烈火之后,一切如初、互不相识。

有一瞬间,钟情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真的快要死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似乎将要落下泪来,但终究不曾落下。他那样悲哀地看着他,似乎要就这样看到心口处的血流尽最后一滴。

“在把返魂丹喂给你之前……我并没有看到那块玉佩。”

沈列星断断续续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