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外对着沈列星的身体笑得柔情蜜意,识海内对着陈悬圃的元神脸上却一派戏谑。

他提着那把被佛经摧毁得满是缺口的花剑,剑尖一下一下点地。

“你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陈悬圃三个字。他这样期待婚礼,你若在婚礼上杀他,必然一击得手。到时候我们便隐退如何?也办一场婚礼,再也不分开。”

“……你为什么想杀他?”

“因为我喜欢你呀。”钟情无辜道,“所以我恨他竟然和你有婚约在身,恨不得杀了他。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你帮我杀了他又有何不可?”

“你永远是谎话连篇。”

这句话出口时,陈悬圃的语气平淡至极,但周身那些经文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微颤后开始加速流转,金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蚕茧一样将里面的人禁锢起来,相互摩擦碰撞时竟然生出一种雷鸣般的震感。

钟情心中一沉,实在想不到陈悬圃道心竟这般坚定。

那便只能用另一种方法了。

他冷笑一声,取下腰间玉牌,当着陈悬圃的面将它折断。

于此同时,陈悬圃心中一下剧痛,这是命数牵连被凭空抹除的反噬。

钟情冷笑一声。

“难道你以为你不动手,我就杀不了沈列星了吗?要不要猜猜,陈家供奉你的长生牌碎裂,而婚贴却也同一时间送到你父母手中……他们是该高兴你要成亲了,还是该悲伤你死了?”

他毫不在乎地丢掉手中碎玉,剑尖隔着经文禁制挑起陈悬圃的下巴,强迫他与他直视。

“你不妨再猜猜,当沈列星在婚礼上看见他的岳父岳母对我这个冒牌货痛下杀手,是我这魔心先碎,还是他那颗道心先碎呢?”

第170章 妖孽,你究竟是何人!

识海里只剩下陈悬圃一人。

他不想去听外界那双假凤真龙的你侬我侬, 为此甚至封闭了五感。

可还有是持续不断地声音涌入他的耳朵

钟情喜怒不定,但无论嬉笑怒骂嗓音都婉转如蜜糖拉丝。他在刻意伪装进行哄骗,可越是刻意,反倒越显得单纯无辜。

而沈列星毫无所觉, 心甘情愿被这样粗劣的手段玩弄于鼓掌, 被捉弄被欺辱也不恼不怒, 贱得就差跪下学狗叫。

陈悬圃突然一把抓住周身那些金字锁链。

经文在他手中流淌着, 锋利的金字边缘能割开一个魔王的防护罩,却在他的手中不住挣扎着, 像被腐蚀了一样泛出灰色的裂纹。

钟情的确手段粗劣, 是世间最不称职的炉鼎。

识海外欺骗沈列星的时候演技幼稚,识海内诱惑他的时候也漫不经心。

连装都不肯装一下嘴上说着喜欢, 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

这般敷衍,只因为他本就是为践踏他的感情而来。

他的爱,对钟情来说, 不过是一把可以用来杀掉沈列星的刀。

多么可悲啊。

手中的锁链在一寸寸崩裂,迸溅开的金色碎屑落地就变成灰烬。雪原开始融化, 露出原本空茫、苍白的真面目。

钟情说错了一件事。

命牌碎裂,陈家那些人并不会为他感到悲伤,而是会惊恐万分。

他们会倾巢而出,带着无数经幡、念珠与锡杖, 就像千万年前陈家的先祖那样, 前来将他团团围住。

妄图成仙的修士敢于弑神,却胆怯诛魔。

他们会在杀死神族之后争先恐后抢夺那遗骸上的清气,却唯恐沾染分毫魔族死后的怨憎浊气。

于是只敢用经文将魔头们封印, 妄想用一代一代轮回转世超度罪孽,净化怨气。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陈悬圃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雪原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分理智逼迫他追随着能让他的冷静的寒气而去。

千万年前的记忆和这两百年间的回忆在他脑海中厮打着,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