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悬圃像是被一团乌云堵住了咽喉。
他看着面前垂眸沉默的人,长发散下遮住他大半张脸,那颗勾魂夺魄的眉心小痣也掩藏其后。看似已经收起来所有惑人的手段,可还是无端的让人难以移开眼。
他觉得或许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魔修,而是一种蛊毒,让人失去理智、身陷泥潭却无法自拔。
他咽下喉间那团腥甜的乌云,艰涩地开口:
“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
言辞虽然还是那般不信任,但那语气已经平和下来,不再带着那深切的恨意。
钟情眼底一丝自得飞快闪过,知道自己扮可怜生了效。但很快他便想到这种可怜情态是从哪里学来,那一丝自得又变成厌恶。
看到手心中自己下意识变换出的红色纱帐,更是在突然之间怒不可遏。
即使他不曾受过炉鼎城中那些调教人的手段,即使离那段时间已经过去百年,他身上依然还残留着那座城留下的痕迹。
喜好美衣华服,唯爱张扬颜色,无师自通般知道做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人心软怜爱
就像一个炉鼎一样。
他实在见过太多炉鼎,只要稍稍松懈,他就会发现他又在不自觉地学着那些年幼时见过的可怜人一样说话与动作。
钟情心中情绪霎时间糟糕到无以复加,连识海的颜色都开始变作不详的铁青色。但这变化只有一瞬,在引起识海中另一人注意之前戛然而止。
钟情不动声色地丢开手中艳红的纱幔,还嫌脏似的搓了搓手指。
“不为长生而修道,便是魔道。可自知已无法长生,又不得弃道,除了堕魔,又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面前人敛去了神情和声音中那柔软的苦涩,陈悬圃终于清醒,在不忍和痛恨中挣扎出一句:
“是你们自己要修习魔功的。”
听到这种一棒子全打死的话,才稍稍平复好心情的钟情又是火冒三丈。
不愧是雪山上足不沾尘的高岭之花,半点不知道民间疾苦。他强忍着没有在表情和眼神中流露出来,但心中已经将这朵臭花骂了个遍。
心中骂声震耳欲聋,连识海中都能听到一点动静。
那声音传到识海像是含混不清的雷声,陈悬圃一惊:“什么声音?”
钟情皮笑肉不笑:“刮风而已,少见多怪。”
他手心一翻,摊开后露出一枚光华流转的丹药。
是九转回环丹,陈悬圃看清后立刻伸手就想要夺回来,被钟情唯一侧身避开。
他重新合上手,抬眼凝视着陈悬圃。
“这枚丹药虽然厉害,可再厉害也只救得了归一长老一个人。堕魔的正道修士数以万计,陈公子,你既心存救世之愿,难道就对他们坐视不管吗?”
“他们沉迷魔道多年,已是无药可”
话说到一半,陈悬圃忽然顿住。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乌沉沉的瞳仁中仿若有灼灼之光,逼得旁人竟不敢与之对视。
他像是被刺伤了一般,狼狈仓促地移开视线,“你想说什么?”
“魔功急于求成,拔苗助长,所以处处是疏漏。即使心怀大义的正道修士,修炼此等不全的魔功之后,也会变得阴森乖僻、冷漠无情。但若有什么办法能将魔功补足……世上再无魔功,不就等于世上再无魔修了吗?”
陈悬圃拧眉。
正道的功法讲究水磨工夫稳打稳扎,不少门派中的长老还会在弟子练气筑基期时帮他们压制修为,拓宽灵脉磨砺心境。前辈们将他们的功法一代代流传完善,到现在已经完美到臻至化境,只要按照师长的教导,就算不能终成大道,至少也是一个善终。
魔功则不同。
这种邪功修炼前期往往进步神速,到了后期则难有寸进。因为换取速度的代价要么是修炼者的精元骨血,要么就是他们的理智神识。当代价耗尽,就是修习者横死之时。即使天赋奇高的人能勉强修炼至渡劫期,也终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