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万想不到的是

他竟然会生出心魔。

面对能划破空间的锋利剑刃,贝尔不躲不避,指尖萦绕上一层幽绿的荧光。

那是用这个世界虔诚教众们的信仰转化成的魔力。但即使倾尽全世界的力量,想要对抗一个来自高等位面的神明,仍然是螳臂当车。

看着这个样子的贝尔,钟情有一刹那恍惚,仿佛再次看见了曾经那个提剑想要手刃心魔的人。

那个人一声声在问:

“既然无情,为何却还要偏爱?既然偏爱,为何独独只偏爱于他?”

而他那时在做什么呢?

钟情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时候他正跪地抱着那个和面前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平生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

绿色的魔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碰撞到剑刃的那一瞬间却顷刻化作苍白的烟雾消散开去。

即使同为高级位面,位面之间细微的差别也能决定神明之间巨大的差距。

最后那双手中幽绿的魔力开始变得黯淡,而外来者提剑站在原地,从头到尾气定神闲。

胜负还未分出,但天快亮了。

“很遗憾要向您道别了,教皇圣座。您实在是很难对付,好在接下来将要接管这具身体的人不是,他可比您好说话多了。”

监管者擦拭着剑尖,挑衅地微笑,“看来,今天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贝尔阴沉着脸,来自人间的信仰已经耗尽,即使洛萨尔不夺取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他也没有余力再去对抗。

对身体的感知逐渐开始减弱,他的意识在渐渐沉睡,却在最后一刻猛然清醒。

事态陡然直下,刚刚苏醒的那个灵魂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地排斥出去。

虚空中那个人影混在无数异形怪物中,被幽绿的丝线绑缚着。无数磅礴的力量通过这些虚无的影子和这些虚无的丝线,朝这个世界奔涌而来。

钟情从那气息中附着的哀嚎和血腥中意识到,那是来自地狱的、以及周围无数低等异次元的力量。

贝尔将这些没有身体的魂魄当做入口,吞噬着他们来时的世界。

“贝尔。”钟情终于开口,“就不能放过他吗?”

旺盛的幽绿火焰一滞,贝尔略微回头:“……谁?”

“洛萨尔,你弟弟。”

“呵。”贝尔轻蔑地冷笑。

刚发出的攻击都被外来者挡下,他却浑不在意,转过身直视着钟情。

“怎么?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是,我爱他。”

“……骗子。阿情,你又在骗我。”

那些代表异界力量的光点破开尚且晦暗的黎明,漂浮在他身后,拖着无数条横冲直撞闯入这个世界时摩擦的火光。

贝尔的脸就隐藏在这些幽绿的点点亮光之中,阴翳之下只有一双眼睛在灼灼燃烧,像狼一样。

这是一双充满嫉妒、怨恨、与悲伤的眼睛。

如果这双眼睛流出眼泪,它的主人就会因为剧毒而灰飞烟灭。

钟情曾无数次看见过这样的眼睛。

他别过眼去,摇着轮椅来到大门前。

大门正对的走廊另一侧,那副巨型油画依然挂在那里,甚至比一旁的基督画像还要来得气派。

任何一个人走进这里都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主人的用意他就是要向全世界宣告他的神明究竟是谁。

黑猫从门边绕进来,跳到钟情膝盖上,喵喵叫了两声。

钟情抱起它,黑色的皮毛几乎与他黑色的晨袍融为一体。

他凝视着那副雪白的油画。

“爱上洛萨尔难道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吗?我与他才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同样堕落,同等罪孽。”

“我受贪欲所惑沦为赌徒,而他恰好是贪婪神,我们怎么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和他在一起,我不必遮掩,不必撒谎,也不必忍耐,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