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怜悯地提醒:“病人求生意志很低,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家属还是要小心。尽量满足病人的要求吧。”

原况野茫然地抬头,仿佛听见一个令他迷惑的事情。

“我就是原况野。”

心理医生赶紧打断他们的对话, 推着车一路进了病房。

漆得雪白的病房一片死寂。

钟情睡得很不踏实, 洗胃让他的身体过度缺水, 点滴补液的速度缓慢, 干渴的嗓子近乎失声,干裂的唇角却仍在不时地喃喃:

“况野……”

无论他口中那个人坐在床边, 如何一声声重复自己的身份, 如何握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面孔,他始终无力地挣扎着、寻觅着。

“你不是……放开我, 我要况野……”

心理医生缩在角落,几乎不敢去看床边人的脸色。

一年前那场婚礼邀请的人很少,他是其中之一。

仪式上的两人都穿着白色礼服, 漂亮澄净得就像是刚从油画中走出。

誓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原况野脸上的焦虑不安瞬间被安宁取代, 仿佛一个信封终于被写上地址,仿佛一只流浪的大狗终于找到失散的主人。

一段幸福的亲密关系是治疗抑郁最好的补药。

蜜月过后原况野竟然主动找到他接受已经断了很多年的心理治疗。

做检测的时候他几乎没察觉到面前这人身上半点负面情绪,提及那些痛恨的过往时,居然也平静得像是别人的事情。

他亲眼看到原况野渐渐有了人的模样。

从潮湿的、长满蘑菇的地穴走出, 来到阳光之下。他沐浴在阳光之中, 也沐浴在爱人的陪伴和珍视之下,往日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指尖流泻的音符不再是为了发泄, 而是为了表达。

会笑、会假装生气、会软弱地撒娇、会强硬地要求,就像任何一个热恋中的人一样。

天知道他第一次在原况野朋友圈看见显然是故意晒出来秀恩爱的照片时, 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太正常了。

简直比父母俱全童年幸福身体健康一生顺遂的人还要正常。

但心理医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转还是加剧。

因为这一切平和幸福的表象都有一个前提钟情在他身边。

原况野不再能忍受分离。

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跟在钟情身后,即使在做心里疗愈的过程,每隔二十分钟他就会忍不住出门确认钟情是否还在等他。

心理医生曾惶恐地提醒过这或许是很严重的分离焦虑,但每次原况野的回答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我只是怕他不小心受伤。”

面对他如此极端的两面,钟情总是显得很耐心包容,包容得他们都忘了钟情或许也是一个病人。

如果说一年前的那杯水是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对生活绝望,那昨晚的这杯水又是因为什么?

即使爱人就在身边……

他依然……还是感到绝望吗?

“我赌输了。”

寂静的空间中有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心理医生一怔:“什么?”

面前的人竟然很有礼貌地回头朝他微笑,仿佛他口中那个赌约只是来自一场无关紧要的球赛。

但医生从那个微笑中察觉出某种支离破碎的东西。

“他的确只爱我的声音。”

医生瞪大眼睛:“你居然……”

那场决赛至今都有人议论纷纷。

人们对那条一夜之间被摧毁的声带浮想联翩,猜测原况野到底是被人谋害,还是为情自伤。

后面这种可能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觉得不会有人能押上前途和健康,求一份已经被他人收入囊中的爱情。

然而……

疯子。

根本就是个疯子。

医生几乎要抓狂了,但还是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