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的人似乎完全忘了比赛的事情。
琴键在他手中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但那些情绪狂躁不安,听来只让人觉得难受。连他的忠实粉丝在观看直播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调小音量,仿佛那些音符里有伤人的刀片。
决赛前一天,钟情终于能够下床,不顾双腿发软就立刻来到琴房。
三声敲门后,门被拉开,他随即被搂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没有回抱过去,疲惫不堪地说:
“况野,别让我为难好吗?”
第116章 你可以把我当做宫鹤京。
腰间的手臂渐渐松开。
原况野松得很慢, 像是在不断等待怀里的人后悔,但始终没有等到。
他不说话,就这样静静低头看着钟情。
钟情看不见他的神色,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宫老师说节目结束就要带我去首都。那里有最好的医生、有最好的设备, 就算我的眼睛药石无用, 那里也有对我来说最完备的设施。宫家在首都也是顶级豪门, 宫老师是不好好演戏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名门公子。”
钟情笑了一下,竟然有些天真的俏皮:
“我要嫁进豪门了, 况野, 你如果真的爱我,就该祝福我。”
良久, 他听见面前人轻得像呵气一样的声音。
“难怪我会让你为难……既然如此,你就该在房间待到决赛结束,和他一起离开, 不必再来见我。”
“可是我不想当坏人。”
“……”
“你是我发掘出的璞玉,我这双没用的眼睛, 却偏偏第一个看到你身上的才华。我不愿意你这样自毁前途。况野,你的新歌呢?”
“……”
“你看,这就是你让我为难的地方。”
钟情侧身躲过原况野,进入琴房, 刚走几步就踩到地上的纸团。
他蹲下身将纸团捡起来, 小心翼翼地展开后,一点点抚平,然后拿到很近的距离里仔细端详。
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从模糊的光影中看见白纸上几道潦草的墨迹。
不像乐谱,倒像是纯粹的泄愤。
钟情轻声道:“这么好的纸, 本该每一张都用来写出一首佳作的,现在却被这样白白浪费掉。”
原况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创作者的情绪何其珍贵,应该俱都转化为作品,才不算叫做浪费。快乐时不必欢笑,悲伤时不必流泪,只要全都写成音符,快乐和悲伤不过都只是素材而已
这是大众的认知,亦是无关紧要旁观者的认知。
钟情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陌生的态度来面对他。
原况野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庆幸。
庆幸于钟情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该怎么用最轻松的方式让他绝望;悲哀于尽管他们曾经那些亲密无间、惺惺相惜,却还是要因为一些俗套的理由分道扬镳。
“让我再见你一次吧,况野。”
钟情站起来,就像曾经无数次那些毫无芥蒂地朝他微笑,一双浅瞳倒映着周围所有的灯盏,如同盛满阳光。
“我的眼睛看不见尘埃,只有舞台的强光洒下时,我才能看见你的身影。不要做尘埃,况野,你要做一颗最闪耀的星星。”
脚步声轻轻响起,有人从身后将他抱入怀中。
钟情想要挣扎,却在下一瞬一顿,滚烫的泪滑进他颈间,顷刻之间就变得冰凉一片。
他听到身后人很急促很深重的呼吸声,愣了一下后去抚摸那双抱着他的手。
那双手已经僵直麻木得不能动弹。
“阿情……我做不到。”原况野的声音哽咽,第一次显出脆弱的情绪,“我的手甚至不能握住笔。”
钟情在那一瞬间想起身后这个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主,其实还是一个病人。
呼吸性碱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