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明明没有聚焦,却是此刻最明亮的东西。

宫鹤京在苦涩的无奈中感到心痛,即使心痛, 却还是要微笑开口, 用那副终于学会如何爱人的嗓子说:

“……当然。”

听到满意的回答,那双明亮的眼睛半睁半闭,最后完全阖上。

宫鹤京还是没有离开。

他守在钟情床边, 直到天际微亮。

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爱上钟情的了,或许是在方才, 或许是在听到他如此轻易而举就分辨出他和原况野的声音,也或许……

是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他是演员,演尽台上悲欢离合,却并不相信所谓的“真爱”。

然而人生就像一出滑稽的戏剧,只能用撇脚的错位做命运的注解。

拥有最澄澈心灵的人只能看见一片黑暗,而最傲慢无情的人却最终坠入爱河。

他们多不合适啊,所以必须用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才能找出一丝丝般配。

宫鹤京独自沉默着品味这苦涩的错位的爱,不知道弹幕上已经吵翻了天。

[啊啊啊宫大你快跑啊,况野回来了!你要被揍得惨兮兮啊!]

[胡说八道!我们宫大当年可是打戏出身的!原况野还断了条腿,谁会惨兮兮还不一样呢!]

荧屏上被分出两个界面,左边是安静注视床上人睡颜的宫鹤京,右边是提前出院坐车一路疾驰的原况野。

连剪辑都品出这浓浓的火药味。

看着飙升的收视率,节目组坏心眼地递给原况野一部平板。

平板上播放的是这些天钟情和宫鹤京的相处视频。

原况野面无表情地看完,将平板扔回去,一言不发。

还是导演最先沉不住气。

“旷野,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原况野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与他对视的导演感受到那冷静语气之下的愠怒。

“如果你们想要流量,大可以把我的腿再打断一次,从升降台上扔下去。”

“但你们不该捉弄他。”

导演讪讪一笑:“旷野你可千万别多心,我们事后也排查过了,这件事真的就是意外。至于你说的捉弄……”

“倒也不算是捉弄吧,顶多是个善意的谎言。你也知道钟钟这么在乎你,身体又不好,本来就在病中,再听见你受伤,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唉,我们也就是将错就错而已。”

弹幕上那些坐等好戏的态度也被原况野的话一震,静默片刻后,纷纷把“真男人”打在公屏上。

无人再敢就这个话题开口,车内重归严肃安静。

原况野低头闭目养神,面上仍是那副冷淡自持的模样,睫毛却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轻轻颤抖。

推进手术室,麻醉生效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还是钟情怎么办。

钟情那么马虎,又那么脆弱,没有人照顾就会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可他又总是拒绝别人的照顾,他只要他。

不,不是只要他。

他要的只是他的声音。

在第一次听到宫鹤京的声音时,他就想过这个可能。但所有的惶恐都在钟情一次又一次坚定选择之下被冲淡,渐渐的他开始相信至少对钟情来说,他独一无二。

但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给人希望后再让人绝望,比一开始就毫无可能还要残忍。

车辆在宿舍楼前停下,宫鹤京推门上楼,即使拄着一根拐杖,依然走得很快,身后扛着摄像机的大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电梯停下,房门打开,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后,原况野看清了坐在床前角落里的人。

那人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原况野的视线从那人不知廉耻的眼睛里,落到他被床上的人抱在怀中的小臂上。

原况野丢到拐杖。

钛合金的拐杖落在沙发声,什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