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冰冷幽黑的铁甲撕破这一抹绵延的红,将来之不易的期望割裂得七零八落。

“给我搜!”

群臣满目悲愤、噤若寒蝉时,元昉站出来:“皇后仪仗,摄政王岂可冲撞?”

有人当出头鸟第一个发声,其他臣子这才大着胆子跪了一地,劝道:“元都尉说的是啊,殿下切不可惊扰皇后娘娘凤体啊!”

萧晦冷笑,目光如利刃一般划过元昉那张从容不迫的脸。

理智告诉他宫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元昉绝无可能寻到破绽将子弗带走,但除了元昉,还有谁有这般心思和能耐?

他一挥手,立刻便有侍卫手执长刀一左一右横上元昉颈间。

元昉低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刀身,嘲讽一笑,不再开口。

见他收声,群臣即使心中再怎么扼腕叹息,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

暗卫分头各自去搜查凤辇后跟着的随从,和随从手中抬着的十里红妆。撤回来后都对萧晦摇了下头,示意没有看到主子要找的人。

最后一个暗卫也退了回来,带回的答案仍是摇头。

萧晦心中渐渐绝望。

昨天开始人就不见了,他已经找了一天一夜,失而复得、得又复失的恐惧远比第一次还要来的浓烈。

他不敢想象,若子弗心中从未停止过逃离的想法,那之前几个月他们度过的时光又该如何解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到头来,竟然只落得个虚与委蛇、分崩离析的地步吗?

他缓步走到凤辇跟前,拔过身侧侍卫腰间长剑,挑开辇轿前红纱的一角。

如此不顾皇家颜面,群臣悲泣,抱着他的靴子阻拦,台阶上的少帝也屈辱道:“北冀王,你怎能对皇后如此不敬?”

萧晦动作一顿,收回手来,就在群臣以为他要回心转意时,突然反手猛然一剑劈下,纱幔飘然落地,露出轿中身着大红礼服的新后。

婚服宽大,看不出裹在里面的人的身形。

萧晦剑尖一点,挑起盖头,下一刻却瞳孔一缩。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陌生的少女不堪受辱,微微别过头去。

少帝薄怒道:“连皇后轿中也已经查过,北冀王还嫌不够吗!”

群臣也面露责怪,怨他实在做得太过。但当萧晦转过来,看见那双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睛时,他们又纷纷别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萧晦视线渐渐扫过地上跪倒的黑压压一片人,想起两年前这些人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披麻戴孝、悲哭号泣,阻拦他开棺验尸的脚步。

似乎总是如此,无论子弗待人多么冷淡,多么深居简出不与人往来,人们还是会喜欢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帮他。

萧晦从前有多为这样的特质着迷,现在就有多怨恨。

怨恨所有人都将他蒙在鼓里,怨恨他们的心曾经近在咫尺,现在却像隔着一整个天涯。

他最后阴寒地看了眼元昉,得到对方从容且挑衅地一笑。

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离开。

*

帝后拜堂之后,凤辇驶向寝宫。

辇车经过某处小门时微微一滞,随后继续毫无异样地向前驶去。

钟情坐在辇车中,身穿红衣,手里捧着一方红盖头。

年少的贵女脱下红衣,身着素服,双手将这方盖头奉上。作为交换,她从此不必再受家族束缚,即将拥有新的身份和新的人生。

钟情目送她毫无留恋的背影消失在密道中,心中叹了口气。

这座百年的皇宫中有无数密道,是在修建时就为后代准备的保命符。

萧晦虽占领了这座皇宫的皮囊,却不曾占据它的灵魂。这些隐秘的出入口依然只有最核心的皇族才会知晓。

门帘飞扬时可以看见朱红殿门越来越近,钟情蒙上盖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概萧晦怎么也想不到,他并没有逃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