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止是梁谌,殿下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公子难道是隐居多年不知世事?那尧城太守,呵,世人谁不知那尧城郑歇暗弱无能,十年来偏安一隅闭城不出,他怎么会为我等与摄政王交恶呢?”

“郑歇闭城十年并非是因此人懦弱,而是城中士族林立,若不整合,他便无实权可言。过去十年,他看似毫无进取之心,实际上在内缠斗士族,在外伪装暗弱,迷惑世人。尧城秦氏前几日已告老还乡,如今郑歇一人独大,正待扬眉吐气,一鸣惊人。”

钟情亦微笑起来,“此时请他出兵,他必亲至。”

殿内安静下来,众臣面面相觑。

“此事简直闻所未闻。公子与我等非亲非故,我等又如何能信你一面之词?”

梁谌下拜,“还请主公谋断!”

元昉沉思片刻,问道:“诸将以为如何?”

殿中众人一齐拜下,喊声地动山摇。

“愿于城外死战!”

元昉抬手虚扶,然后举杯相邀。

“既然如此,我必与诸君死生同袍!”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摔杯在地。群臣也纷纷效仿,酒杯碎裂声此起彼伏。

元昉在一片士气昂扬的嘈杂声中转过头来,看向钟情。

“无名兄不必担心,旭城城外地势陡峭,巢车木幔皆无法安置,摄政王若仅凭人力攻城,那我城中七千兵马守城绰绰有余。”

他一手扶住钟情轮椅上的把手,一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帷幔,眉眼中尽是意气风发。

“可惜无名兄不日便要回山,见不到我军风采。等我军大捷,我必上山,与无名兄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

钟情一连两天都在晌午过后,登上小楼,听楼下院坝中一老者说书。

说的是元昉如何领军大战晓城前太守,前太守在战败后又如何四处逃窜,最终还是被元昉捉住,一剑斩首。

他说得绘声绘色,扮男扮女都惟妙惟肖,用词通俗易懂,出口成章。

周围看客也听得很是入神。

一说到元昉军队受尽苦楚落于下风,就纷纷抬袖拭泪;等听到前太守被元昉打得抱头鼠窜,又纷纷拍手称快。

钟情在楼上静静看着。

这两日他已经很清楚城中百姓对元昉的爱重。

元昉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只要见过一面就会忍不住追随他而去。不止百姓愿意为他举家搬迁,军士亦如此。

晓城如今驻军三万,有三分之一都是之前就跟随元昉的旧人。

元昉旭城之战败逃后,整整一年都在四处流浪躲避追杀。他的军队也被打散,流落到南方各地。

一年时间,足够这些幸存的军士找到新的活路,或是放下兵器回乡,或是加入另一位将军阵营。

但是一听到元昉再次起军,打的还是别人十年都不曾攻下的晓城,他们竟然都回来了。

对一个败军之将如此忠心,可见元昉平日对他们也露胆披肝,那日会谈上那句“死生同袍”,想必不是一句空话。

说书人的故事终于讲到尾声,看客们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有人大喊了一具“晓城万岁,元家军万岁”,其他人立刻纷纷应和。

钟情心中叹了口气。

连故事之外的人都对这样的胜利这般骄傲,何况故事之中的人呢?

一支组建起来不到一年的军队,领兵的将领只有二十岁,竟然一举攻下了十年都无人攻克的晓城。这样的战绩,换在任何一支军队身上,都会觉得他们已是天下无双。

攻下晓城,城内沃野千里可保粮草无忧,城外三山一水可保出兵无虑。再大胆些,他们甚至可以自立为王,弄一个国中国出来。

在这样的情势下,面对萧晦的挑衅,他们想要出城厮杀,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他们所仰仗的这一切,都得建立萧晦的确没有应对晓城地势的良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