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昉朝钟情看了一眼,见钟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钟情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无奈一笑。他并非对此事漠不关心,只是还在想元昉方才那句话。
这个位面剧情宏大,更像是一个群像剧。主角元昉戏份虽多,但塑造上其实并不比旁人仔细多少。
从那些简洁的文字里,只能看出他心怀天下,用兵如神,是乱世中难得的仁义之君。
可心怀天下和用兵如神这样的形容,也能放在其他许多人身上,包括一开始的萧晦。
钟情和萧晦相处十七年,已经知晓他在这两句形容之下的真面目,他看重百姓,但更看重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
可元昉却依然面容模糊。
他就像是个完人,心中除了百姓再无一物。
无父无母,不通人事,连属于自己的字迹都没有。
钟情轻叹口气,伸手去摸滑落在膝盖边上的那块玉佩,却摸了个空。
他一怔,随后失笑。
“不是说不稀罕吗?幼稚鬼。”
*
用过午饭,钟情摇着轮椅外出闲逛。
沿途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看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楼阁之下。
依然是去尽雕饰的模样,却在楼外修了一圈又一圈缓坡,旁边打了扶手和可以固定轮椅的孔洞系带。
这显然是为他准备的,难怪元昉每次匆匆离去后都会回来,想来就是去做这些事了。
他竟是认真想将他这个寸功未立的人拜为军师。
钟情都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痴傻。
不知不觉中他便摇着轮椅上了楼。
楼下是一处很大的院落,被元昉拨给百姓使用,四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今日难得雪停,还出了点太阳,不少人都聚在这片院落中。
摆摊的编了口诀不时叫卖,变戏法的口中喷火,旁边围观者掌声如雷。角落里搭了戏台,青衣正咿咿呀呀唱着一处新戏,几个孩童你追着我我追着你,口里哼着歌词可爱的童谣。
远远望去,护城河边砧声阵阵,许多妇女正在河边浣纱洗衣,不远处就是站岗的军士。
钟情略有些失神。
这安居乐业、和乐融融的场面换在七年前,不过是寻常景象。但七年战乱之后,这已经近乎世外桃源。
即使萧晦……在他们志向最为澄澈的最开始,也不曾做到这个地步。
萧晦治下极严,虽说用兵如神,但性格乖戾又多疑,群臣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城中百姓。
其实萧晦并未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反而轻徭薄赋供他们休养生息。只是他修订律法极其严苛……
他是靠民间起义发的家,靠着反叛的百姓一路攻进皇城,手刃先皇,幽禁太子,扶持宗亲为少帝,自立为摄政王。
他越是清楚这些看似逆来顺受的百姓爆发后有怎样的力量,就越害怕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对他横刀相向。
所以严刑峻法,为求能破民间奸轨之胆。
可对百姓而言,若是处处都要谨言慎行,那么即使吃饱穿暖,也难见笑颜。
难怪最后是元昉夺得胜利,霸道之君虽能在乱世中急速崭露头角,可百姓并非无心草木,民心终究会为王道之君偏颇。
他静静立在高墙之上,凝神细思。
风吹过时白狐裘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只用发带轻扎,随风飘扬时好似一团墨色的火焰,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楼下有人看得痴了。
“这是何人?”
梁谌向跟前两人问道,“这等人品相貌之人,我怎么之前从未在府中见过?”
元昉抬头望去,瞬间眉开眼笑:“还能是谁?自然是我夫、咳咳,自然是我那无名兄了。如何,漂亮吧?”
梁谌瞬间变脸,心中暗道:原来是山间那迷了主公心窍的狐狸精,难怪生得这般祸水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