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男子捂住心口, 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用手假意地抹了抹眼泪, “你不知道这句话多么伤老朋友我的心。”

“遗忘, 是的，有什么能比遗忘还要更加令人难过呢？”男子自顾自地说着，捏出来的腔调就像是在唱着歌剧, “遗忘爱人、遗忘故友、甚至是遗忘仇敌。”

“而更可怜的是, 你遗忘掉了自己。”

“你是谁。”男子幽绿的眼眸看向米斯艾尔，“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我知道我是谁。”米斯艾尔冷冷地回答。

“你真的知道吗？”他反问，步步上前, “你知道的自己, 只是一个朝生暮死的人类, 渺小而脆弱。你所站到的顶点, 也不过只能在长河中激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让我来唤醒你吧, 我亲爱的朋友。”

说完，男子额头浮现出罗盘一样的神格，看着米斯艾尔的深绿眼眸里旋起旋涡，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神格共鸣，米斯艾尔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呼之欲出。

紧接着，他全身泛起金色的光芒，眼底流转着无与伦比的光华，额头逐渐浮现出了璀璨的光明神纹。

日月星辰，山峦河川，云起潮落，森罗万象，全数在他眼眸中一一闪过。

光芒闪耀，米斯艾尔身上的高雅圣洁的教皇袍变成了流光熠熠的神袍，柔和的神光朦胧在周身，将整个房间照得像是在白天一样明亮。

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蜕变成另外一幅精致的模样，俊美得不可方物，神圣而不容亵渎。

那是他原本的面容。

光明神的面容。

在他转变的一刹那，天光冲破黑夜，从云层中透出，圣光倾洒落下，普照大地，恩泽万物。

天边传来天使神圣的吟唱，聆听到神琴奏响的所有凡间生灵不由自主跪伏在地，虔诚地接受圣音的洗礼。

米斯艾尔眸光微动，认出了前不久还陌生的男子。

“狄纳洛斯。”他平静而淡漠地开口。

“好久不见，光明之主。”狄纳洛斯单手抚胸，微微倾身朝他行了个礼，嘴角轻轻勾起，

“愿命运指引你前行。”

绿意盎然的温室内，两个人坐在摆满精致茶点的圆桌前，旁边站立着样貌完全不同的神侍们。

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快乐地把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幸福地咀嚼着。

站在一旁的神侍温柔地伸出手帕帮她擦掉嘴边的碎屑，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翅膀收拢在身后，上面的鳞粉在光照下闪烁着碎光。

光明神归位的礼乐声响彻云霄，流进了所有神明的耳朵。

小女孩侧耳听了一会，又咬了神侍喂到嘴边的蛋糕，口齿不清地说道，

“唔，好像是神主回来了。”

“神主？”坐在她对面的死神声音低沉沙哑，他全身都被漆黑的斗篷遮挡住，耷拉下来的兜帽把他的脸全部遮住，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他露在斗篷外苍白到极致的手，“你哪里学来的这个词？”

“是狄狄说的，他说我们是一盘散沙，缺一位神主的领导。”小女孩歪歪头，“现在最原初的神明只有一位，那神主自然也就是他啦。”

“别总和狄纳洛斯玩，艾妮丝。”死神声音不悦，他对狄纳洛斯非常不放心，自从他开始有了写作的嗜好之后，冥土里每年都多了许多亡灵。

也不知道狄纳洛斯到底在折腾什么名堂。

各方神明分散而居，互不干扰地各司其职，这从远古以来就是每个神明心里心照不宣的规矩，到现在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哪里需要什么神主？

“可是只有狄狄陪我玩。”艾妮丝低下头，嘟囔着抱怨，“哥哥你也不陪我。”

死神伸出像是枯树枝一般的手，手指细长，骨节突出，上面没有多少血肉，只有皮包骨。

他轻轻摸了摸艾妮丝的头，“我现在不是就在这里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