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腊月暮冬,白日里还算有几分暖意残留,一入夜就像是坠进冰窖里, 丝丝缕缕的凉意悄然漫卷而来?, 裹着湿寒沿着毛孔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本就体?弱, 昏迷初醒又淋了些雨,夜半时只觉得浑身冰冷,蜷在?衾被下的手脚冻得发麻。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等醒来?时喉咙又干又涩, 隐隐牵带出一丝火辣辣的灼意。
赵瞿不知何时回了寝殿,见她醒来?,他将她扶起靠在?身前,另一手端着药碗:“你?染了风寒,这?两日要好?好?休息。”
他看着苦褐色的汤药,只闻见便耸起了鼻子, 眉眼中不掩嫌弃之色:“此药甚苦,若不然你?配着蜜饯……”
还未说罢,便见谢昭昭接过药碗,一仰头将那呛鼻子的汤药喝了干净。
赵瞿:“……”
她喝药的模样这?般干脆,倒叫人忍不住想起他在?建善寺时死活不愿服用汤药的往昔。
赵瞿忆起此事却并不觉得惭愧,他放下药碗便往谢昭昭嘴里喂了一块甜杏干:“你?就不怕朕给你?下毒?”
“若是如此,有陛下为我殉葬,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
谢昭昭不以?为意地嚼着杏干,倏而察觉到脚底发暖,抬手掀开?衾被便看到了两只脚下紧贴的龙凤白玉。
“这?是什么?东西?”她拾起两块形状不一的白玉,放在?掌心摆弄了几下,竟发觉此物隐隐散发出柔和细润的温度,似是秋日暖阳般丝丝缕缕渗入皮肤。
赵瞿道:“此乃蛟凤暖玉,佩之可驱寒祛病、安神静气。”
他一说“蛟凤暖玉”,谢昭昭便认出了此物,岭南有一坊间传闻,道是天子赵家有一祖传暖玉,随身佩戴可延年益寿,令人容光焕发。
但她是不大相信的,毕竟此物若真能增添寿命,那先?皇便也不会为了治病而轻信什么?长命金丹了。
谢昭昭随意把玩两下就还给了赵瞿:“你?昨晚去了哪里?”
“书房。”他答得很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视线瞥向榻下不远处的案几上,“奏折太多,朕批了一整夜都?没有批完。”
谢昭昭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案几上的确堆放着许多奏疏,但他表现得太刻意,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特地将奏章搬到了她眼前来?,那话语间的可信度便削弱了几分。
她手脚并用撑着身体?下了榻,赤着足走到案几旁随手翻了翻他批阅的奏折,赵瞿便也任由她翻看,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谢昭昭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任家可会来?宫里吊唁太后??”
她想见一见任家家主的季弟任濮存。
任家一向避世而居,极少参与?前朝之事,但太后?薨世乃国丧,任家作为越国有头有脸的家族,自是不可能毫无表示。
只是那表示又可以?分为很多类,譬如礼到人不到,遣族中管事带着厚礼致哀,既全了礼数,又无需与?朝堂多作牵扯。
赵瞿似有些漫不经心:“若你?想见他,他就会来?。”
即便谢昭昭并未点名自己心中所想,赵瞿却早已洞察一切,她望着他愣了愣,脑子莫名一跳,忍不住问道:“你?后?宫那些妃子怎么?办?”
许是她这?个问题的跨越幅度太大,赵瞿被她问得一怔,眸色倏地停落在?她脸上:“你?介意她们?”
谢昭昭倒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到橙昭仪与?任濮存私通之事,便想起了赵瞿养在?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们。
她们大多是为家族牺牲,如橙昭仪或是吕昭仪那般带着使命与?期望,踏入这?望不见尽头的深宫高墙之内。
但赵瞿早些年在?出了橙昭仪那档子事后?,便搬离后?宫将居所迁至立政殿,此处与?后?宫相隔甚远,那些嫔妃们被磋磨平了心气,再没心思争风吃醋,也不再奢求那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
直至上次吕昭仪偶被“宠幸”,已经摆烂咸鱼的妃嫔们也有了重新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