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逼仄的柴房里,脖子、手腕和脚腕上分别扣着铁打的锁链,她身下的水泥地上有几个凹凸不平的水洼,屋子里掉灰的墙壁上贴着两个醒目的双喜字,耳畔响着喜庆的唢呐和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穿着红色毛衣和灰色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旁还站着好几个嘴里叼着烟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她的脸,嘴角咧到了耳朵边,一口一个媳妇叫着。

谢昭昭隐约听到他们在交谈什么,一个人说花了大价钱才将她买下,另一人说卖家提醒他们要栓好了她,最好将她弄成残疾,不然不能靠她太近。

她脑子昏昏沉沉,眼前还冒着重影,见为首的男人越靠越近,她本能感知到危险,想要抬手压住腰间的枪鞘,却摸了个空,只听见生锈的镣铐哗啦啦作响,磨得手腕血红。

她又去摸腿上的刀,还是摸了个空。

虽然慌乱,她却很快冷静下来,随手捡起烧火用的树杈,三两下将树杈劈成细长短棍,在男人靠上前时,狠狠扎进他的大腿根。

男人一声哀嚎,原本抽烟的几个中年人一哄而上,有人按住了她的手和脚,还有人往她脸上狠狠扇了两下,在绝对的力量和数量面前,她毫无反抗之力,却还是踢腿甩臂拼死挣扎。

不知是谁随手抄起了柴房外的农药,拧开盖子,照着她眼睛便倒了下去,她浑身猛地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人冷笑了一声:“眼睛瞎了,就逃不了了。”

画面一转,谢昭昭眼前陷入一片无边黑暗,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声音,仿佛被包裹在没有温度的胎膜中,手脚全被束缚住。

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心脏隐约传来刺痛感,一口气没顺过来,终于憋醒了自己。

谢昭昭不在榻上,她醒来便赤着脚,孤零零站在宜秋宫外。

她恢复记忆前,经常梦到过去的画面,只是朦朦胧胧,睡醒后总是记不清楚。后来记起来了,那画面便越来越清晰,她常困囿于此,犹如心魔,有时甚至会因此梦游。

母亲发现她梦游后,陪着她睡了几日,但谢昭昭不习惯身边有人,服用过汤药也不管用,最后只能作罢。

她自己清楚,这是心病,唯有将那一家人挫骨扬灰,方可解她疾患。

谢昭昭蹲下身子,双臂圈住自己,静静等待急促的心跳声平缓。

好在天已经亮了,她回寝殿穿好里衣,唤来雾面和哑光梳妆更衣,换上昨夜精心挑选的金缕流光锦,内搭朱红宝相深衣,耳挂明月珰,发簪金鸾衔珠步摇,又特意点了口脂和胭脂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

哑光不解道:“娘娘往日不是最不喜欢涂脂抹粉,也不喜欢穿繁复的衣裙和戴步摇吗?”

雾面小声解释:“娘娘这是为了让夫人安心呢,夫人患有心疾,生娘娘时身子又落下病根,郎中说这病最怕忧思伤神。”

约莫谢母刘珺雁也是一夜没睡好,天刚亮便乘了马车来到东宫外。谢昭昭见到母亲,竟是忍不住红了眼,她低下头揉了揉眼,拭去淡淡湿气,小跑着去迎母亲:“阿母,小妹怎么没来?”

“你阿妹连着几日梦魇,哭着闹着要你跟太子殿下和离,说什么殿下总欺负你……不过是场梦,我怕她胡言乱语,便没叫她跟来。”刘珺雁扶着女儿,双目含泪,止不住打量她,“昭儿,你可是又瘦了?是吃穿不惯,还是殿下哪里苛短了你?”

她嘴上说着不过是场梦,却依旧忍不住问询女儿如今的处境。

谢昭昭摇头:“殿下待我很好,阿母不用担心我。”

刘珺雁红了眼:“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住在宜秋宫里?”

赵晛怕毁了薛蔓声名,也担心谢昭昭没有面子,严令东宫众人缄口如瓶,不许透漏丽正殿之事。是以刘珺雁来之前,并不知情自家女儿被安置在宜秋宫中,到了宜秋宫门口,还在疑惑婢女是不是带错了路。

谢昭昭拉着母亲进门对坐,解释道:“殿下有一位恩人,为救殿下而中毒落了病根,那丽正殿后有一潭冬暖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