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围裙上擦着手,一转眼,看见在一旁的林月歌。

张主任伸出手指头抖落了好几下?:“林雅琴,你这?侄女?找来了,说没那回事。你这?不是让我违背组织纪律吗?”

“当初你说什么是你侄女?孝敬你的,都商量好了。”

“现在呢,朱书记的条子到我这?儿?了。”

“你看看你!”

林雅琴没接话茬,站在那里把林月歌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

“哎呀,是咱们月歌儿?来了哇,我跟你讲,上个月你爸给我来电报,问我要钱来着。”

“你想啊,你家里没人?干活,工分少了,我得?给他贴补。”

“要我说呢,你这?钱每个月就放我这?儿?,我一部分寄给你爹妈,剩下?的都给你存着。”

“咱们自家人?,哪儿?能亏了你呢。”

她在北京呆了好多年,一口的京片子。

说起话来连轴不带喘气的,又是过来拉扯她的手。

林月歌却退了一步。

她爸打电报,来要钱了?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钱她可以自己给,不用经过林雅琴的手。

林月歌慢慢放开林雅琴的手:“我爸说了,来北京挣的,都让我自己个儿?保管。”

“而且那些工资,本来就该我自己领。”

“就不劳烦姑妈替我花了。”

她现在,压根不信林雅琴会那么好心。

林雅琴没想到一贯内向文静的林月歌会回嘴,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手搓着腰,脖子仰起来,“反了你了,你这?死丫头,满嘴胡沁,姑妈怎么用你钱,你刚来北京,哪一样不是姑妈操心,花的都是我的钱?”

说来也奇怪,之前想起来还有些伤心。

现在对着这?样的林雅琴,她倒反而松快了起来。

就像是,这?个世界那模糊不清的部分,对她展开了最真实的一面。

哪怕这?一面,令她心颤。

同样也贵在真实。

她不说话。

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林雅琴把她带过来,确实花了一些路费,吃穿用度。

之前还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想来,这?世上何?来白吃的午餐呢?

林月歌立着不说话,林雅琴以为她就此罢休了,跟张主任道起了歉:“您瞧,就当这?丫头孝敬我的,现在她想通了,这?不就没事了嘛。”

“晚些我跟朱书记打个包票,这?事儿?,确实是早就说定了的。”

张主任见林月歌不说话了,将信将疑。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也不想多掺和:“林雅琴,没有第二次了啊,你跟她好好说说,都是自家姑侄,没什么大事。”

他慢悠悠地迈开步子。

林月歌擦干了脸上最后的一滴泪。

她怎么可能让张主任离开?

“张主任,留步。我想请您当个见证人?。”

她之前的声音都是轻柔细腻,现在反而大声了起来。

动听的声音几乎传出去好几米远。

周围也渐渐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工人?。

“同志,能借纸和笔吗?”

她向围观的工人?问道,很快,就有人?给她递上了纸和笔。

她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递给了张主任。

张主任念了出来。

“本人?林月歌,现欠林雅琴路费二十五块,住宿费两块,餐费三块。l两年内结清。”

是一张欠条。

念完之后,张主任也不禁对林月歌有些刮目相看,林雅琴刚提出来给她花过钱,她就立马写了一张欠条,光明正大。

“我上个月的工资,你领了,现在欠条给你,把我的工资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