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诸殿内务瞒不过玉藻台去,遑论君王宠幸这样的事定会留下痕迹。

时日久了,便知道这君王喜怒无常之下,实在还留下一下少年郎脾性,颇有些任性傲慢之处。

前几日,掖庭丞曾来和她密谈交过一次底。

“陛下似不甚好妇人……”

“也无意嬖属妖娈。”

“掖庭夫人等侍上有瑟瑟之态,战战兢兢,皆被遣返。”

“若有桀骜之意,阳奉阴违者……亦不为取用。”

“此番所封夫人,似乎都不太得君心。”

“……召郑夫人三次,都……下棋。”

掖庭丞举着那本单薄得可怕的金册,字字句句,令朱晏亭头疼万分。

便忍不住打听从前南夫人是怎么“盛宠”的?

不问则以,问来惊心。

南夫人之前能得他盛宠,固然少不了温柔婉约,痴心一片、痴缠娇憨也是一绝。

如今被贬掖庭,还作了一首言辞凄切的《细绢歌》,以绢诉“思”,日夜啼歌,诉说对君王之思。

掖庭丞问要不要处罚南夫人。

朱晏亭传她远远见了一面,上下打量,见这位昔日最得盛宠的夫人单薄瘦弱,弱不禁衣,大有我见犹怜、楚楚可怜之态。

抬头说话时,声如蚊吟。

“贱妾自遭贬掖庭,无一日不痛思己过,恳求殿下网开一面,饶恕贱妾……只要让贱妾再见陛下一眼……妾、妾死而无怨。”说两句话,便嘤呜出声,大为凄楚。

朱晏亭趁机将她从上到下,从神态到说话,细细观察了一通。

看够了,便微微笑道:“《细绢歌》清丽婉转,言辞恳切,孤亦深为感佩,未央三十六殿,阙九十九重,檐廊一千八百扇,卿欲歌几重?明日起赐卿辇一架,就从掖庭诸殿开始,且行且歌,歌遍了未央宫,才是一桩美谈。”

冷冷道:“带她下去,明日就歌,就从千秋殿开始。”

南夫人自视甚高,怎受的这般如歌伎一样的折辱,当下面色煞白,扑地求饶,浑身发颤,急欲诉忠言。

朱晏亭自觉对此女能留一条命已是宽纵之至,只言片语也不愿听,挥手令人架她去了。

齐凌的脚步是在屏退了南夫人之后踏进来的,彼时朱晏亭方入寝殿,让宫娥卸妆,静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皇帝进来的时候她没有听见,也不知何时身后的宫娥被令退了。

一只男子的手臂从身后圈了过来,拢在她的腰间,肩头一热,是他的下巴靠了过来。

朱晏亭浑身一僵,看着镜子里的齐凌。

他虚虚的抱着,胸膛隔单薄寝衣,有些烫。

“阿姊”他语调懒散,慢慢然,轻声道:“郑沅半点也不及崔进。又胖、又笨重,说话还结结巴巴,从前崔进一盏茶就能奏完的事,今日朕足足喝了三盏,如厕一次,他都没说完。”

“你说朕现在去把崔进找回来,可还好?”

朱晏亭莞尔一笑,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屈指非常轻非常轻的,在他额上敲了一下。

“陛下……国之大事,怎可如此儿戏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宝宝们!!我鸽了好久!这几天加班凶猛,卡文非常严重,这几天把大纲梳理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来得这么晚了。

第47章 未央(十二)

“客从远方来, 遗我一端绮。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明月初照未央宫, 南夫人的歌声伴随幽幽琵琶弹唱, 响起在宫阙一角。

一内监、一牛车、一琵琶。

那里离椒房殿尚远,一丝弦音也没能顺着风飘过来。

月光下,玉阶上下宫人攒动, 进呈御膳。

……

已琳琅满目摆了满案,对于难得一见的帝后同席,进膳的少府太官令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