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蓦的烧红,怔怔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齐凌见她神情困窘,噗呲一笑,转开注意,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帐上流苏。
“阿姊那日才说,不喜欢见人欺负朕,是诓骗我的?朕在昆明台下受惊,不软语宽慰、侍奉羹汤也就罢了,午后就把朕一个人放在这里,现在还催着朕早走。”
“陛下……是真被彩雉惊着了?”
“真的。”
“陛下能手格熊罷,怎么会被小小彩雉吓着呢?”朱晏亭视线被摆动的流苏吸引,瞥见他几只手指上有细细一道已经结痂的勒痕。
齐凌微微冷笑,轻拍去随势拂来的流苏,道:“人难免都有两样害怕的东西。倘若有人提领两百只彩雉纠结成阵谋逆篡位,朕一定不战而退、拱手相让。”
显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屈了手指,遮掩伤痕。
“……”
朱晏亭无言的沉默了一会儿,为他一掖被角:“事关社稷,不如妾给陛下传太医令来瞧吧,刘太医最擅治小儿惊悸,吃两剂药,扎两针就好了。”
“……小儿惊悸,刘太医治不好。”
她妆发已卸,黑发散在身后,掖被角的时候如云的秀发拂在被畔,被齐凌以指节缠绕,轻轻下拽。
头皮吃痛,低呼了一声,便被一只手压下后脑,堵住了双唇。
“阿姊才治得好。”
椒房殿的淡粉宫壁不分昼夜泛着甜糜椒香,通天罗帐以丝绸堆铸隔绝出另一个方天地,灯盏照过帷帐,光就柔和许多。
似幻境催人迷醉。
他的手上带着茧,手放在她细嫩耳侧,有一下没一下磨蹭微微发痒,正当她脖颈发僵一个激灵别转过头时,那只手忽然就不动了。
更漏轻响,落账低垂。
朱晏亭在绵长静默之中伏了良久,悄无声息用手撑着枕角茫然抬起头,却见齐凌头轻轻歪向侧边,呼吸沉稳,像是睡着了。
见他衣冠未褪,玉冠横陈,一绺杂乱发丝从未裹稳的玉冠之间流泻出,便缓缓伸手去托着玉冠,握那把冰凉的青丝,小心翼翼摘了下来,召来宫人规整好。
将他放在外的手臂拢回被中,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
她心里紧绷的一处悄无声息的放松开来。
见更漏时辰还早,便捡一卷书来看着。
身侧吐息太宁静,宫漏没有尽头的绵长轻响。
她手慢慢释卷,不知何时卧在了他的枕侧。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短小。
第45章 未央(十)
翌日晨起, 齐凌便看到枕边一幅奇异的场景。
刚卯时,晨光微熹, 殿内光华昏昧, 皇后一身轻软寝衣,薄衫覆体,锦被随意拉在腰间, 枕边书卷歪了,如乌云的头发披在肩头,盖住半张脸, 雪白的足踝裸露在被子外。
睡得很安稳。
近来时节转凉, 晨昏尤甚, 齐凌意还未动,手已扯了锦被来,覆了她一双幽幽玉足。
帐中一动,鸾刀便上前来要唤醒朱晏亭,被皇帝一个轻轻的手势制止了。
他未召皇后,跨下床榻,只着中衣, 自携冠服,玉带曳地, 衣冠不整的走到外头, 召曹舒等伺候去了。
这一日在宣室殿处理政务时,皇帝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朝会过后,丞相崔进觐见面奏。
大案之后,君主面色昏昏, 精神不佳。
大案之前, 花甲之年的丞相依依告禀。
“皇后殿下那日坠马险些受伤的事, 豫章王已经知道了,这是豫章国上来请罪的表,如何惩处裁决?”
皇帝两指捏过来看。这是豫章王亲手写的表,他的皇叔戎马半身,字句唯有年少时习六艺留的底,写的字带着许久不捉笔的生疏,粗狂中又有拿惯了刀兵之人的苍劲,表内言辞恳切,字诚句恸,表明是自己受到欺瞒,误将青骓认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