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威不可测”五个字。

“为何?”

李弈道:“臣这一生,太多伤心事,失过多次家。”

他很少提起往事,此时对着皇帝袒露肺腑,眼眶微微发红:“我看到过太多次家破人亡,有时候我在家里,有时候我在门外,有时候我就是执起刀斧行刑之人,有时候我就是崩落瓦片下的人。”

“我认同陛下所说,天地为熔炉,人生而为草芥,千秋百代,谁人不死。我如今已经封侯,身居高位,已至人臣之极。我生子,子生孙,子孙再生子孙……不仅要费心教养,保不齐哪一代糊涂,到时候扶老携幼的下来,九泉之下也平添一段伤心事。”

“我不愿身前为此扰,也不愿死后为此扰。”他知道天子的心病,又轻声的说了一句:“臣保太子四十年……活到八十岁,差不多了。”

齐凌从此再没提过婚配之事。

没有姻亲,没有宗族。日子久了,李弈这个大将军录尚书事几乎被人遗忘。

他在世人眼里,是个被北地风霜洗过的,一个有些沧桑的中朝官。行为古怪,每年正旦朝会以后不会留下来参加宴席,而是独自去购买兔髌骨,在他不大不小、不贵不简、中正端方的大将军府里烤来吃。

有些年,会有部下陪他。

有时候,他就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久了,甚至于有人胆敢在帝后离朝时,以为朝中无人,公然反抗监国的太子,串通禁军,意图谋事。

那日,大将军策马从朱雀门入,披挂进殿,雷霆之间诛杀叛军,护卫东宫,所呼莫不应,所行莫有人敢挡,其在军中威信,一至于此。

李弈有个很器重的小部下,名叫桓宏,是章华人,长得和刘壁有些像,也是一副莽莽撞撞的样子。

这一年,李弈提桓宏作大将军府文吏,让他在书山里磨性子。

一直到年节,桓宏也没能忙完回家,只能陪着李弈这上风过个不那么令他愉悦的正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