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又唤:“阿姊,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三唤以后,她才答应,微笑起来。

“你都要杀我了,我又何须认得你。就凭你嘴上抹蜜,攀叫声阿姊?”

齐凌也笑了,忍耐身上的病痛面上涨如血色,喉咙嗽声不止:“你……结同乱党,为祸长安,我便杀不得你?”

她笑意凝结在面上,笑靥如花,不做声。

齐凌嗓音轻颤:“那日我病笃,阿姊说哪儿也不去。醒过来,阿姊却已经背信弃诺,携子投敌……你做的其他事我都不问,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他们用太子的性命胁迫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依旧不做声,那笑像润不进肤的胭脂,虚浮在脸上。

问话如投石入深渊,嗡嗡的,只有回声。

告诉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陛下……”赵睿不忍,想提醒他这只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手碰到他肩膀,却发现他颤得厉害,后颈也布满了白粒,是森森的汗。

他握着马缰的手被一圈缰绳绞得发白,像要用缰绞断了手。

喉咙细微滚动了一下,声音很低,低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四个字,森冷刺骨。

“拿弓箭来。”

赵睿做了很多这样的事,这确是他最惧怖的一次,凉意像利箭刺穿了背脊,望着齐凌半隐霞色、甚么表情也看不见、如染了层血一样的侧面,震愕得说不出话。

城楼上,朱晏亭轻轻“咦”了声,把熟睡在臂弯里的太子放在坐上,饶有兴致的靠近城墙。

迈出两步,方才离开去塔楼布防人的齐元襄急得大喊让她后退,声音嘶哑得仿佛喉咙已经渗出血。

朱晏亭恍若未闻,甚至有些少女天真之态,将两只胳膊都撑上了城墙,笑靥盈盈,笑骂道

“有贼叩门,还理直气壮。你这贼人就这般对主人家?我若不是痴痴傻傻,怎会被你吓唬住,为你开门呢?”

她一手托腮,刀子一样美丽又明艳的眼睛掠过他面,神态大似不屑。

“你既要踏我家,践我门,伤我儿。我便弱无骨,手无铁,也将持棘一战。”

齐凌手里接过一把沉甸甸的弓,声音也被坠落、听着有些凄怆:“你说这是你家?你可有一日当这里是家?”

她点点头,理所当然:“是我家。”

“你家在哪里?”

“未央宫。”

明霞照在她脸上,她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说答完便忽地粲然笑了:“其实,你欲入我家门,也不必强如贼寇,掠我夺我欺我。

“我愿意嫁给你的。”

……

第131章 永昌(十二)

“疯妇!国之大事, 两军阵前,儿戏, 不当由她来, 脑子坏了,也坏事。”

作为新晋的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宣明军统帅,齐元襄自认为朝野威信已达巅峰, 在疯疯癫癫的皇后说出那句梦呓一般的痴语时当即不留情面破口大骂。

但就在骂的当头,他脸上也露出了惶急之色。只因城墙突然换防导致守备空虚,而朱晏亭说完那句话忽往前走迈进了一射之地, 她胸口除覆一层薄薄绀色锦绣外再无遮挡, 己方哨台上斥候已紧急发信:城下有伏。

是碧沉沉的麟爪弓, 射程较寻常弓箭更远最坏就坏在,那把箭就握在……齐凌手里。

那把箭也只能握在他手里。

这是极少的,十拿九稳能杀掉朱晏亭的一瞬:城楼戒防因为换人出现空档、她失心谜意单独往前走了好几步、麟爪弓较寻常弓箭有更远的射程、齐元襄到塔楼后去布防不及阻拦、而亲自执弓的齐凌自幼弓马娴熟十拿九稳能射准这一箭。

骤起发难射杀皇后的只能是他,唯有心不疑、不动、不惑、不惧、不悔,才能抓住这片言时隙里稍纵即逝的机会。

来不及救了。

齐元襄看清那把弓箭已经举起,森寒箭矢倒刺三钩,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