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头在胳膊里,连头发丝都在颤,整个人缩成极小的一团,缩在门槛上。

鸾刀以为她在哭泣,却听到了她低低的笑声,含着无尽嘲讽:“原来真的是我谋刺了我孩儿的父亲啊。”

鸾刀分神提防左右。幸而,长阶还是空的。

叮嘱她:“所以下一次,殿下千万不要心软了。”

朱晏亭似乎不想听,捂着耳朵往她怀里钻。

鸾刀将她死死拥住,不住轻抚她的背脊,让她脑袋伏在胸口。

朱晏亭抬起头,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肩膀,脸伏她颈侧,闻到了熟悉的潇湘云水的味道,从丹鸾台上携下来的,鸾刀一向习惯用楚香。

“鸾刀姐姐,我没有告诉你,前两日又做了一个噩梦。”她启口轻道:“梦见我阿母拿着鞭子,逼我学弹琴。”

鸾刀察觉她称呼混乱,表情骤变,结结巴巴道:“……那应该是美梦啊。”

“是噩梦。”她执着重复了一遍:“她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从来就不喜欢弹琴,也不想做太子妃。”

鸾刀倒吸了一口冷气,悄悄用面颊去探她额,正对上怀中朱晏亭抬起来的眼眸,那是一双玉一样的无暇眼眸,似巫山楚水里走出来的山鬼野鹿。

如此纯真无暇,她看在眼里,心却像绑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断往下沉。

月上中天的时候,朱晏亭终于累了,毫无防备、就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鸾刀看着满地霜雪一样的月色,发了一夜的呆。

……

第二日天还没亮,临淄王世子齐元襄就领着十几个人,披甲执刀,拿着令牌,通过司马门到了未央宫。

卫尉领着卫士和乱军还在朱雀门方圆数百丈内消极对峙。

烧得光秃秃的朱雀门屹立着,与金碧辉煌未央前殿遥遥相应。

这个时辰,本该如长街一样的端门足音落地可闻,岗哨稀疏绰绰约约几个人影站在晨雾中。

有些设在宫中的官署也大门紧闭,但凡能避的,早就避开了。

除却无处可去的宫人和还被皇后控制的卫士,未央已是空宫一座。

齐元襄向椒房殿去。

恰初秋,此时天际隐隐一线泛白,正是宫人梳妆,载着沧池水的宫车轰隆隆驶过的时辰。诸夫人已转移到桂宫,掖挺寂静,唯椒房殿升起焚香燃火的气息,烘热了椒壁。

齐元襄递上令牌和名刺,得到了皇后的召见。

入目宽大冻缥色衣,月白色裳,衣裳皆是轻灵之质,唯剔透的玉华盛装点了一身的庄重。素净的颜色越衬得明艳面庞活色生香,雨打芙蓉一般冶艳。

远远见到这位芳名远播的年轻皇后,齐元襄心中生起不可名状的绮想。碍于周遭,近处参见只得低下头。

“你是谁,怎么还带来这么多人进来。”朱晏亭不悦的盯着他身后仆从守卫看。

“臣临淄国世子齐元襄,情势危急,臣联络了几个朝中元老,意在明日在未央前殿设礼,参天拜地,请太子殿下早日登基。”

朱晏亭蹙起眉,问:“太子是谁?”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

齐元襄倒吸气:“殿下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外头什么情势殿下心知肚明,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

朱晏亭面上浮现怒色:“你不要对孤放肆。”

“臣再说一遍,明日辰时,太子殿下在未央前殿登基,昭告天下,尊你为太后。”

他蓦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向上逼视。

这一下锋芒乍现,意在逼宫。

朱晏亭与他对视,长眉紧紧蹙着,一双眼眸里又是愤怒又是愕然,独独没有畏惧。

“你简直得寸进尺!孤给你齐家当皇后已是赏脸,当甚么太后?老气横秋,不知所云!”

齐元襄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怒斥吼懵了。

不是没想到皇后会拒绝。

按照常理,就算皇后要拒绝他,也不该是这么个可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