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过来劝也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最后一丝残霞也即将湮灭的当头,里头的泣声停了,皇帝骤然慌神,抬起头来。

寂静就短暂的一个瞬间。

只听嘹亮的婴孩哭泣声从中传了出来。

是精神、中气十足的哭声。

曹舒忙贺道:“恭贺陛下!恭贺陛下!”

满屋子内监宫娥皆来道贺。

此起彼伏的贺声中,齐凌却犹听着那呱呱婴孩泣啼之声,茫然前顾。

门开,鸾刀见皇帝直挺挺杵在门口,被唬得险些站不住,她匆忙补了礼,眉梢眼角喜色未减,欢欣道:“恭贺陛下,是小皇子,母子平安。”

齐凌还是怔怔的没有反应,直到有人抱了婴孩来给他看。

那是裹在锦中红红皱皱一团,眼未睁,粉圈紧攥,哭声嘹亮。

便是这么个小活物,顷刻前翻江倒海,在他也没有敢逞勇斗狠的境地里肆意哭闹,闹得他母亲哀声泣涕。

是举国昂首期期待、他亦盼望已久,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嫡长子”。

是阿姊为他生下的儿子。

一念之间,喜悦方像是汹涌潮水一般涌上。

……

元初四年七月二十日,关中持续了一个月的大霖雨止,皇长子临世。

赐名“昱”。

一个月后,立为太子。

祭宗庙,告万民,赦天下。

第79章 长乐(八)(捉虫)

豫章国处四战之地, 据燕山草场,据泗水之上的敖仓关, 离洛阳只有四百里。

一旦反叛发兵, 顺丹河而下,昼夜可至河内郡。

辎重顺丹河走,十分容易便可陈兵威胁洛阳。

开国之初, 太|祖甫平定天下,燕代民心不附,民又众, 富庶繁华不下关中, 那时诸侯率地而降, 太|祖大喜,因封代王,以代人治代地。

后代王反叛,太|祖诛之,又封了齐姓王,划入大片燕山草场,置豫章国。

到先帝推恩诸侯, 欲削藩国,豫章这块宝地便一直是齐凌的心腹之患。

如一把高悬洛阳顶的利剑, 不知何时会扎下来。

豫章一日不拔, 诸王就会坐地顾盼,心生二意。

很早之前,就有一种大不敬的传言不胫而走,认为豫章会出不世豪杰, 改易天下。

也有人为君王计, 衷心陈言, 说稳住豫章王是扼天下咽喉以平诸王的关要,否则将有一场恶战,关中四野将为战火烧灼。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处理豫章这个难题,都是绕不过一番龙战于野的昏天恶战。

没有人想到,它会终结于一场家常一样的谈话。

……

宣室殿。

齐凌正在提笔慢慢练字,他的字算不得好看,飞扬横肆,力透纸背,时常一笔就拉到绢纸外,狼毫墨点斜飞,一任豪情写过后,几案每每需要宫人仔细擦个半日。

赵睿也在。

内外无一人。

短短时间,这样的密谈已经是第三次。

自从南夫人出事以后,李延照圣宠明显有些淡薄,这次平叛虽派去给蒋旭作副,捞了个关内侯,却远远不如赵睿先登|破雒城的名气大扬,御前陪侍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肉眼可见的,赵睿开始崭露头角。

靠着这次平叛中明里暗里出的力,担任护军将军,统领禁卫这个位置不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绝对做不到。

此刻,赵睿禀报道

“豫章王已伏诛,豫章王携来景陵邑的人一个也没有留下,尽数诛杀。”

短短几句话,暗含霹雳惊雷滚动,但凡传出去一点,都是天下震惊、万人改命的大事。

天色昏暗,雁足煌煌。

灯耀皇帝眉心,使他眉目之间有些阴沉之气。

齐凌只手负在身后,笔走龙蛇,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