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母后下诏安抚皇后,是否是为儿子当日说的话伤了心?”

郑太后得他这一句,又惊又悸,心头骤翻,望着他面怔怔良久。

她自不能说朱令月的事。

现在方知,朱晏亭选择那一日、听到皇帝对她的猜忌、见他们母子有间隙之后,选择那个时候开口说出了朱令月这个威胁,是大有深意的。

皇帝会把自己突然态度回转归结于那日他自己说的重话。

精明如他,竟也没有察觉这背后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此时想来,她的心思之沉,不免可惧可叹。

郑太后强压下如潮心绪,强笑着对他说:“娘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怜惜皇帝……恐怕皇帝哄不回你妇,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别无他话。

……

朱晏亭重掌金印后,玉藻台如常运转,由于太后人的撤走,空出一些位置,三卿缺了一个。

她不愿意在怀胎这个当头补缺,便任其空着。

如此筛了好几道,方确信椒房殿水也泼不进来,才安下心,开始为腹中的孩儿做小童子。

朱晏亭生于章华,遵楚俗,要为孩儿供奉少司命,不便于宫中设祭,便取权宜之法,母亲用蜡亲手雕一个小童子,披上秋兰蘼芜点缀的衣裳,使人供奉到云泽之畔的少司命庙里去。这样孩儿便能受到少司命的庇护。

鸾刀是长安人,客居章华,不通这一套。

还是王韫素和楚地带来的闻萝指点她来做。

午后,天寒。

香炉袅袅,案台上堆着森森冒冷气的葡萄。

王韫素与皇后对坐,见她低头伏案,执器具为小童子雕刻头上的双鬟,眼尖瞥见她耳畔青丝下一点斑驳痕迹,嗤的低低一声笑。

朱晏亭不明所以,抬头看了她一眼,令闻萝给她剥葡萄。

王韫素笑道:“顾郎年长我许多,我不知道夫郎太年轻是甚么样……今朝一观,殿下辛苦。”

朱晏亭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颈边看,鸾刀奉过镜子来,才看清耳下一点胭脂色。

她面上一热,反扣了镜,道:“这里临着沧池,生小虫。”

“是啊,龙首山下不一样,天寒地冻也生虫。”王韫素含笑吃葡萄。

见她神色更窘,知她素来面薄,剥了一粒与她递过去:“你是当阿姊的,莫要纵陛下胡来,切记小皇子小公主最要紧。”

因为那天匆匆一照面,王韫素只见着了皇帝远远一个侧影,听了一声无情的逐客令,对他的印象留在惧怖里。

之后齐凌又忙于叛军之事,又因年前与博士公卿等商议免了这一年的元夜朝拜,但年上朝贡、年节封赏等诸事待定,忙得脚不沾地,与她也没有打过照面,这误会就存下了。

王韫素道:“妾明日要辞殿下了,蒙殿下的恩宠,让妾伴殿下这些时日。这里还如丹鸾台一般,像咱们小时候一样。”

朱晏亭孕中极喜酸,含着葡萄,甜酸汁水满颊,慢慢咽了,道:“我给你准备了五斤香料,几笥琅琊的丝绸。你回去修书一封,告诉你族兄王安,他调任章华郡守的调令春日就下。”

王韫素来了兴致,问:“原先的吴郡守呢?那个门客两三百,出门六乘车,还听说色胆包天想跟皇上抢妇的……叫什么,吴俪的。”

鸾刀将素绢递过来,朱晏亭取绢擦了擦手指,道:“吴郡守下狱了,判了腐刑。”

先是,朱恪下狱时,为了自保,不但不认朱令月,也将他的老学生吴俪供得干干净净。

吴俪帮助朱恪篡改朱令月的文书,以权谋私之罪板上钉钉,被连日带回了长安受审。

进了廷尉狱后,又牵出了别的罪。

不知怎么审的,最后除官,判了腐刑。

章华郡守的位置暂时空缺出来,王安将会补上去。

“腐刑?”王韫素咂舌:“怎么判了这么个刑,枭首弃市也比这个好啊。”

朱晏亭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