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陆维倾说想做手术,他便定了个三阶段的诊疗计划,前面两步算走得还算顺利,就是第三步“决心”二字找不到突破口,于是他不得不通过催眠治疗究其根源。这一挖不得了,把陆旭秋干的破事全数揪了出来,方剑虽然火冒三丈,但基本常识还在,冷静下来想想,陆维倾到底是不能接受这具身体,还是不能接受因陆旭秋引发的情欲呢?
要是前者,陆维倾早八百年前就开刀子了,哪有什么手术恐惧症能困得住他。方剑先前接诊过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男生,一定要做变性手术,爸妈拦都拦不住,贺淳同样讲了一番手术风险,结果那个小男生,哦不对,该称呼小姑娘了,眼神特坚定,冲着他们所有人大喊,“哪怕我就是明天死了,只要能做一天的女生,我都愿意。”
不比这姑娘,陆维倾双性的身体虽然带来了诸多的烦恼,但他从来没有因为“厌弃这副身躯”而下定决心,曾经的他想让俞生南接纳而努力攒钱手术,现在又是为了逃避情欲引发的羞耻心,说来说去,没有任何一次,他拥有真正为自己改变的信念。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很多话不好开口,一贯能言善辩的方剑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贺淳作为老朋友懂他的为难,三言两语解了他的烦忧。
方剑自然知道陆维倾饱受情欲的折磨,说是正常,可又不正常。治是好治的,偏偏诱发性瘾的根源不是旁人,是陆旭秋,既是性侵害的始作俑者,又是性幻想的对象,更是在噩梦里时时提醒他惨厉过往的孽子。
想到那青年临别时撕心裂肺的表情,方剑知道自己彻底毁了他,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骄傲少年。往后的人生,陆旭秋再也不能忘记充满罪恶的身世,不被父母所爱的事实,以及永远不会再有的父爱。
陆维倾曾言,“不说呢,他最多恨一个我。若是知道就要恨好多好多的人,那太累。”
他们选择沉默,是因为真相的背面即是万丈深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坠落谷底。
比起陆旭秋,陆维倾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他在医院休养了三天就待不住了,嗅到消毒水的味道心烦意乱,比越狱的犯人都迫不及待逃离医院大门,方剑没阻拦他,只是接下来连着一个月盯着他按时作息,唠叨操心的态度一如昨日,这让陆维倾被管的心情愉悦。怎么说呢,男人就是他的镇定剂,方剑平静了,他自然也会平静。
当然,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回东市前发生的事,陆维倾也不问知晓真相的陆旭秋是何等反应,两人默契得共同跳过了这个话题,不知道算不算好事,他再也没有主动提过陆旭秋的名字。
一眨眼,两载春秋,方瞬然高考结束,临时抱佛脚倒也没让爸妈失望,进了一所上海的高校念体育新闻系,陈琦和方剑摆了几桌升学宴,陆维倾受邀其中,还送了台最新款的游戏机给他。
“谢谢陆叔叔。”方瞬然收礼物的动作特麻利,说谢谢的时候眼睛眯得扬上天了,那笑得叫一个甜,脸上的皮肤因学车晒黑了一圈,显得两排洁白的牙齿格外醒目。
“总算把这猴子送走了。”方剑瞧他儿子那喜滋滋的样,相当头疼,不禁感慨,“这样混着混着,也就长大了。”
“哪有混,我看然然以后出息着呢。”陆维倾忍俊不禁,他摸了摸方瞬然毛毛的小短发,确实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
与此同时,方剑这两年更沉稳了些,也许是体重的缘故,减肥第N次失败之后,索性当个圆润幽默的中年人。而陆维倾仿佛不会老似的,身杆挺拔,容貌俊丽,连打扮都变了气质。这大概是因为近两年新媒体短视频大行其道,公司要求市场部抓流量造热点,陆维倾作为市场部总监迫不得已接触各种新潮时髦的玩意儿,什么爱豆啊综艺啊,什么直播啊带货啊,在接二连三的熏陶之下,他已经可以和手下新招的实习生助理无差别沟通最近爆火的网红KOL了。
因为还有工作应酬,陆维倾放下礼物闲谈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待他走后方瞬然把弄着手机,见父母忙着和其他宾客应酬,悄悄地把刚才偷拍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