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初回冀州时身形瘦削了不少,眼神举止不恶而严。
梦魇,旧事,政务,仙逝的苏先生,此间种种如粗粝的磨刀石,将李书珩身上仅剩的天真和稚嫩以最暴烈的方式磨去了。
他如今依旧温柔敦厚,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世子。
不多时,一侍从前来回禀。
不多时,侍从打听到原委,前来禀报。
“世子,是王府里的姑娘们说看见了朝霞,觉得好看,她们都说是二公子要回来了。”
是啊,明月被父亲派出巡视冀州各郡县,已是三月未归。
如今冀州的大部分政务都交与他处理,父亲前几日去了郊外的山上亲自盯着春耕。
“朝霞?”李书珩面上有一丝惊讶。
“是,”侍从回到,“今日的朝霞尤为不同,冀州一年到头难得一见,听王府里的老人说,这寓意着可能故人来访。”
李书珩凝望着靛蓝与朱砂交织的霞光,神色莫测,身旁陆羽猜不出他此时所想,不敢多言。
故人吗?
世人笃信命数,尊天敬地,李书珩却只觉天地神仙可恨。
若天道清正,何以降下天谴令万民代无德之君受过?
若神仙无所不能,为何眼见有情有义之人惨遭戕害?
不过是一次罕见的朝霞,又能代表什么?
他望着靛云丹霞不觉出了神。
故人,会是什么样的故人?
就在此时,小公子李安甫前来请安。
“儿子给父亲请安。”
李甫安年纪虽小,礼数却十分周全,他小小的身子立在那里,自有一段风骨。
“安儿,过来。”
李书珩放下古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几日功课可有用心?”
“回父亲的话,孩儿读书不敢懈怠。”
“那就好。”
“那父亲,孩儿可不可以休息一日?”
毕竟还是个孩子,李安甫仍有孩童心性,平日最爱嗜糖,有时也会偷偷溜出王府玩耍。
外面的天地如此广阔,事事都是新奇的。
李安甫心向往之。
李书珩十分清楚自家孩儿的小心思,他也不戳破,反而开口道,“自然可以,你今日正好同我一起去郊外。”
“去找祖父?”李安甫的眼睛亮了亮。
“是。”
出发时将将中午,到了郊外的山上却已夜色四合。
当看到田边对着晚霞欢悦的孩童,李书珩死水一般的心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
王侯的舆驾好找,周围火把数支,意味着李元胜还未歇息。
山上的风干燥而温暖,彼时早有快马通传过来,李书珩与李甫安一走近,就看到李元胜挑帘出来。
李元胜黑了些,也瘦了,脸上好像还带着晒后的干痕。
李安甫随身的小剑也忘了拿,土路难行,李安甫深一脚浅一脚一蹦一歪跑过去,“祖父祖父”
李元胜离家时嘱咐李书珩操持王府、代他政务,无事不得擅离,他还没等问我儿何故而至,李书珩笑了笑,“安儿想您想得厉害,我就带他来了……抱抱他吧,父亲。”
李元胜把李安甫抱了起来,见李安甫小脸圆圆眼睛明亮,他在连日疲惫之下露出些爱喜神色。
李安甫抱着高大的祖父,告诉他最近又学了字,练了剑,还把藏在腰间的糖块掏出来,展开干净帛布,一连给李元胜塞了两个。
李元胜一面说着“好、好”,一面又听着一连串的汇报,他抱着李安甫步行在麦田上坡,星子如眼睛一眨一眨,静谧又温柔。
李书珩笼袖跟着,李元胜停了几步等他,单手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李书珩的身上,终是不舍得责怪他不遵父命。
“山上风大,你出来也不知备件斗篷。”
“父亲,孩儿无事。”李书珩笑着接受了李元胜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