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的树影,唯美静谧的夜色总算冲淡了几分属于病房的寡白惨淡。
陈恕闭目躺在病床上, 正在打消炎针,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他下海的时候手臂不小心被里面的礁石划伤, 缝了整整六针,然而从伤口清创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显得有些过于沉默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不是三岁小孩,打了针还要哭着喊着找爸妈。
就在陈恕因为药效感?到?了几分困倦, 快要睡着的时候, 他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悄无声息握住,耳畔响起了庄一寒低沉沙哑的声音:
“陈恕,今天跳进去的时候,你害怕吗?”
今天庄一寒和陈恕被救起后没多?久,蒋晰也在附近的一片海域被救生?员发现捞起,人虽然陷入了昏迷状态, 但是生?命无碍,还在楼下的病房躺着。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里,受伤的好?像只有陈恕。
一个?在别人印象中怕水的、不能靠近水边的、本不该卷入这场风波的无辜者……
庄一寒闭目低头,抵着陈恕略显冰凉失温的指尖,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晦暗。
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了,他没想到?海上会起那么?大的风浪,没想到?自己会差点?死在海里,更没想到?陈恕居然会跳下去救他,如果他提前知道?陈恕会受伤,说什么?也不会跳下去救蒋晰。
这件事给庄一寒带来的冲击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震惊,错愕,复杂,数不清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起伏,直到?现在也不能平息。
诚然,庄一寒以前是喜欢陈恕的,哪怕没有今天这件事也喜欢。
喜欢到?可以为了他一掷千金,喜欢到?可以带着他出入各种公开场合,喜欢到?连曾经的蒋晰也比不过他,甚至打算年底就给陈恕一个?正式的伴侣名分
陈恕不一定在乎,但这已经是庄一寒这种身份位置的人所能拿出来的最具诚意的东西,也是陈恕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
然而再有诚意,也只是喜欢,稀缺到?这辈子在这座城市可能只会碰见一个?,但也泛滥到?全国十四亿人里可以找到?上百个?,和经历过生?死的爱意是截然不同?的。
喜欢和爱,庄一寒一向分的很清楚,并且在中间?划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但陈恕今天下海救他的举动却打破了这道?无形的壁垒。
……面前这个?人为了救自己可以豁出生?命,他应该是爱自己的吧?庄一寒怔怔想到?。
这个?念头催生?出了一种酸涩难言的温情,在心间?缓慢流淌,滋养着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求而又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
“你是不是想问我,跳下去的时候怕不怕死?”
陈恕平静的声音把庄一寒拉回了现实,他望着病房上方的天花板,依稀从白炽灯里看见了几只黑色飞虫的尸体,它?们贪恋那一点?点?温暖和光芒,眷恋着不肯离去,
“我不怕死,庄一寒。”
他活着时经历的痛苦远比死亡那一瞬间?所带来的疼痛更煎熬,而其中有大半都是由庄一寒亲手施加的。
陈恕抬手,缓缓抚上庄一寒清瘦的脸颊,眼底细看冰凉一片,他心想面前这个?人为什么?没和蒋晰一起淹死在海底呢?自己也是蠢,居然还要跳下去救这么?一个?被蒋晰蒙蔽了双眼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