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他正新鲜她,初初恋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时时黏着她,伤口一崩再崩。

这几日,夫子们入住行宫,行事规矩,有那颗十全大补丹遗留的药效,伤口确实恢复得快。

她嗔了太子一眼,继续用膳。

太子极为受用这一眼,只当两人眉目传情,嘴角噙着浅笑,鹿肉糜的滋味渐渐清晰起来。

翌日,宫人们在太子身后竖起一架屏风,布置新的书案,添新的笔墨纸砚及书本。

卯时初,甄青殷坐在书案后,随手翻着太子送她的字帖和经史子集,有些后悔答应太子一起进学。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几日睡到自然醒,居然因一腔对封建社会束缚女子思想的愤懑而结束了。

这个点,她只想回去与周公约会。

该学的大道理,前世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早学了,她的三观已经成型,无须封建士大夫们对她洗脑。

上课之前,太子绕过屏风,对她道:“你暂且避一避,有什么不懂的可在休息时问孤,待赐婚圣旨下来,孤便撤了这架屏风,孤的先生便是你的先生。”

甄青殷心想,一时半会儿,那赐婚圣旨可下不来,有的等。

她看的原文是董素素写崩的故事,皇帝貌似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应是出自皇后的娘家谭家,但可能年纪小,一直压着太子妃的位置不准卫极娶正妻,等待那位太子妃长大。

原文里的卫极无心娶妻,一直拖到皇帝驾崩,双方在太子妃的问题上都没有爆发冲突。

皇帝死后,谭皇后成了太后,直到去世都没有提过将娘家女孩嫁给新帝联姻,皇帝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便不了了之。

这个伏笔便这么虎头蛇尾过去。

甄世廉是保皇党,甄家与谭家没什么来往,甄青殷不清楚谭家具体有哪些女孩,但她知道,老承恩侯的嫡孙女们应都嫁人了,只有几个庶出的孙女待字闺中。

到底几个,她没有调查过,身处行宫里,处处是皇帝皇后的耳目,岂敢轻举妄动,惹皇帝皇后双双动怒、厌弃。

无论如何,在太子妃的人选尘埃落定之前,她还是要装一装贞静娴淑的小白莲。

她需要时间。

具体怎么拖,留给卫极去操心。

甄青殷仰起头,乖巧温顺地道:“好,都听殿下的。”

不知为何,太子心里一梗,眼前的甄青殷分明是笑着的,梨涡深深,但他却从她乖顺的表情中品出几分可怜与委屈。

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脑袋,安抚几句,但这里是先生们上课的地方,先生们未到,却有他们的侍童先来打前哨。

他按住了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温柔几许:“早课上完,我们一道用早膳,孤叫御厨做了你爱吃的珍珠丸子、芋圆芝麻球。早课温故预新,今日讲《春秋》中的《昭公》篇,你可先看看。”

甄青殷打起精神,颔首,从一摞书里找出《春秋》。

这些书都显旧,显然是太子曾用过的旁人用过的书,他定是不肯亲手交给她看的。

她翻开第一页,太子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座位,端端正正跪坐在书案后的蒲团上,默看手中书册。

甄青殷正奇怪太子的背影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便看到手中的旧书上,边边角角写满小字。

有些字迹稚嫩,记笔记的同时,还会写下疑问。

有些字迹成熟,不仅有感悟,还有给予疑问的回答,以及推翻从前感悟的新理解。

仅仅第一页,甄青殷便分辨出五种字迹,出自同一人,从稚嫩到成熟。

显然,这些全是太子的字迹,疑问是他年幼时发出的,回答却是在年长温故知新之后。

甄青殷觉得有意思极了。

卫极当真是做到了温故而知新,笔迹越显成熟,感悟便越显透彻、深沉。

更有意思的是,纸张上虽写满了字,却不显凌乱,他应是早早留了空余位置,以便年长后的自己有回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