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和书闲回到闲庭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残照,闲庭宫里青持已经久候,见了她们,青持眼

里露出一丝放松。

“我们没事。”看他这副担心却死活隐忍着的模样,青画忍不住微笑,“你不要皱着眉头了,怪难看

的。”话音未落,她已经惊觉自己的话不知不觉出了该有的界限,尴尬地补救,“太子,请恕……”

“好。”青持似乎也没多想,只是轻声答应了,闭上眼,当真渐渐舒展自己紧皱的眉心,然而只是

短短一瞬间,下一刻他就睁开了眼,眼色像是清晨被朝阳照射的溪水一般颤了颤。

宁臣,你不要皱着眉头了,怪难看的,不就是翘个家嘛,再皱着就不要你跟了!这话他似曾相识,

听在耳边,刺在心里,他几乎是瞪着眼睛直视青画,只是不知为何,青画早就背对着他和书闲轻声说起

了什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她的脊背有些僵硬:她和宁锦很不同,宁锦闹腾,青画安静:宁锦是

个天生的惹祸精,青画却喜欢静观其变;宁锦粗枝大叶,青画却心思细腻,明明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却同样会在心虚了转过身,会在紧张的时候抓着裙摆,会在生病的时候直接半昏半睡慵懒得像只猫,会

在恶人落马的时候满眼的幸灾乐祸……

这一切,每一条都让他心痛如刀割。

宁锦,青持在心里默默念着,细细地体会着拿着一根线在心尖上勒紧、掐进心头的痛楚,嘴角浮起

一抹倦怠的笑,有时候痛不一定会让他想逃,有些事情即便是痛,也好过如过眼云烟一般烟消云散,沧

海桑田过后的空旷才是致命的毒,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皇兄,你在想什么?”书闲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青持听到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发起了呆,书

闲身后,是眼神莫名的青画,她似乎……不大愿意走近,连一个采究的眼神都很少落到他身上,就好像

是刻意回避着一般;这个小他十二岁的女子,明明是最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脸上分明还带着几分少女初

长成的稚嫩,看人的眼神却总是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疏离,即使近在眼前,却永远隔着一层遮罩。

看着有意无意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的青画,青持察觉到自己心里的一丝波动、一缕烦躁,她安静心

细,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个不大的动作就能让她穿上全身的盔甲去防御。

青持低声问他:“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青画答:“探监。”这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青画却不想多解释,这宫闱之中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

人都有得失衡量的准则,就好比是一座埭堰,要抓住水满过堰的时候予以一击,上游的水才会奔涌而下

一发而不可收拾,杜婕妤现在正是最狼狈的时候,一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杜婕妤入狱的第三天,青画向墨轩请了块通行的腰牌,只身一人去了整个宫中比冷宫还要阴霾的地

方,牢房;牢房在皇宫的最西面,背靠着宫墙,宫墙之后依着半壁山坡,牢房地势低,终年不见半点阳

光,青画到牢门口的时候正是晌午,五月的天,这儿却好像还停留在二月,阴冷异常;牢房在地下,青

画跟着看守的牢头,提着一盏灯慢慢沿着黑暗的阶梯往下走,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才终于到最底下,地下

倒比上头暖和了一些,只是昏暗的视野,星闪的火把光芒越发让人脊背发凉。

牢头点头哈腰满脸流油,抱拳讨好道:“郡主,杜婕妤就关在这排的最里面,小人带您过……”

“不必,我自己过去。”

“是,郡主您自便。”他转身临走又回过了头,谄媚笑道:“郡主,杜婕妤刚刚还有个夫人来探望,

这会儿还没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