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云惠拿着蒲扇进门,脸颊潮红地走到桌边,声音娇得像含苞待放的花,“唐公子,我瞧你热着了,扇扇风吧。”

唐钝斜眼,视线落到她浅麦色的手背上,手背光滑整洁,没有丝毫划痕,和云巧那双粗糙的手截然不同,他脸沉了沉,“沈姑娘今年多大了?”

云惠脸如火烧,“十五了...”

“几月生的?”

“正月...”

唐钝收回视线,嘴角挂着鄙夷的笑,“倒是比云巧大好几个月,婶子嫌云巧老,沈姑娘岂不更老?所谓长幼有序,要嫁人是不是沈姑娘先嫁?”

曹氏脸臊得慌,硬着头皮解释,“是这么个理,无奈人家就瞧上云巧了。”

她算明白了,唐钝来不是聊他和云妮的亲事,而是给云巧撑腰了,不过他怕是不明白,云妮和云巧的感情向来不好,云妮知道他爱屋及乌护着云巧,怕不会高兴呢。

然而毕竟是家丑,她不好多说,只道,“云巧这丫头勤快,北村那边满意得不得了,我打听过了,那家条件不错,云巧嫁过去比在家强多了..”

唐钝冷笑,“婶子也觉得云巧在家过得不好?”

“......”

这话换了其他人说,曹氏非跳起来乱骂不可,但在唐钝面前,她没这个胆儿,赔着笑道,“家里地少人多,云巧跟着我们受了许多苦,眼下有好人家瞧上她,我哪儿有脸阻止她过好日子...”

唐钝摩挲着衣角,不留情面的戳穿她的谎话,“婶子既说云巧受了苦,就该好好待她才是,又骂又砸门的是为何?”

他在门口听着呢。她贪那两只猪蹄和那把镰刀,连着云巧爹一块骂,他再不出声,估计会砸门进去打人。

曹氏没料到他那会已经在了,脸色微变,想解释点什么,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沈老头已经泡好茶水了,农家泡茶简单,将茶往碗里一丢,倒满水就行,他递到唐钝面前,替曹氏说话道,“你婶子就是有些急躁,心眼不坏,云巧痴傻愚钝,不知道礼节礼数,姑娘嫁人,嫁妆是娘家人准备的,北村那边以打猎为生,镰刀没用,她奶的想法是用粮食和她换镰刀...”

他倒是会找补,唐钝掀眼皮睨他眼,短短一眼,竟让沈老头如坐针毡。

唐钝别开脸,后背突然来了凉风,伴着扇子的呼呼声,他佯装不知,又问,“云巧是嫁去北村的,怎么不见北村来人接,而是要你们送?”

男女成亲是有礼仪的,婆家来人接,娘家出门送,没听过婆家不露面娘家恬不知耻送进门的。

他咄咄逼人道,“婶子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连云巧都不如!

“......”曹氏哪儿料到他如此敏锐,几句话就抓住她话里漏洞不放,一时回答不上来。

沈老头低头摩挲着烟杆,面色忐忑。

沉默间,唐钝再次发问,“婶子想将云巧卖了?”

曹氏连连甩头,瞪大眼,虚势道,“没有的事儿。”

“那云巧明天去北村是怎么回事?”唐钝眯起眼,眼里锋利如刃,直直锁着曹氏。

曹氏打了个冷战,脖子上仿佛架着把冰凉的刀似的,她不是在家,而是在衙门公堂,气势更弱了,吞吞吐吐道,“云巧大了,该嫁人了。”

唐钝敲着桌面,声音冷冽如霜,“嫁还是卖?”

曹氏缩了缩脖子,又没了声。

站在他身后的云惠目光痴迷地望着他背影,他坐在那,汗湿的后背衣衫勾勒出小片后背轮廓,像微雨后的乡间小路,湿滑而硬实,摇着扇子的手渐渐使不上劲儿,脸烫得厉害,心也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屋里安静,她怕心跳被人听了去,不禁插话道,“卖和嫁有什么区别呢?她生得丑陋,除了北村汉子没人要她...”说到这,她哂笑了声,“唐公子你怕是不知道,夏雷都瞧不上她呢。”

唐钝平静接了句,“据我所知,夏雷也瞧不上沈姑娘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