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喜欢小背心,不喜欢运动鞋,不喜欢和人打招呼,不喜欢正午光芒四射的太阳。而是开始喜欢宽大的黑色T恤,喜欢藏在阴暗的角落,喜欢压低嗓子说话,喜欢用挑衅的眼神看人,喜欢挖出对手心里的懦弱,喜欢斜斜勾起单边嘴唇轻蔑地笑……

唯独不变的是每天旁晚,他总是来我身边坐下,或倚着肩膀,或躺在腿上,静静陪我看那透过污染层的晚霞,深浅不同地层层递进,染得天色浓淡各异,姹紫嫣红,绽放出外面世界见不到的病态美丽,直到黑夜袭来,卷走一切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超越普通师徒,亲密得我觉得这份气氛有些危险,却又不好主动开口询问这种事情。木槿说未必是我想的那种事情,不过飞坦对我的感情确实过于依赖,并建议我丢下那小鬼自个儿出流星街晃悠几年,让他好好成长。我犹犹豫豫了许久,没有下定决心,于是拖了下来。

库洛洛的领导才能越发强干,他组织并率领一批十来岁的孩子,准备出流星街,去附近的城镇进行为期三日的参观游览购物活动。

飞坦也报名了这个旅游团。

临走前,他有些兴奋,来问我想要带什么回来。

我明知道这些孩子没有钱,所谓购物,都打算用抢的。还是很厚颜无耻地让他给我捎最新的指甲油……

反正外界也不喜欢流星街的人,我们也不太喜欢外界的人。

记得我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压根儿不知道周围有毒气屏障,傻乎乎地走了半个月,才到附近城镇,兜里有张垃圾堆破衣服口袋翻出来的钱,面值是一千戒尼,于是想找个饭馆吃点东西,结果饭馆的人一看我身上的破烂衣服和刺鼻垃圾味道,就尖叫着是“流星街的畜牲”,然后赶了出门。

后来我才知道,在外面世界,流星街这个很美丽的名字等于小偷、骗子、流氓、流浪汉、强盗等代言词。

而流星街出来的人,事实上也大多手脚不干净,从事不法行业,很遭鄙夷。

无可奈何,我们的人没有身份,没有学历,除了一些黑心老板雇佣的最苦最累最危险工作以外,根本找不到任何正常的事干。而流星街人多数极有骨气,不允许自己去乞讨或哀求别人的施舍。结果在流星街的抢夺教育下,小偷和强盗成了大多数人的谋生手段。

在无数次的冲突下,外界的人对流星街人更加憎恨和不屑,并大加提防。而流星街人则更变本加厉地为所欲为,导致几百年来矛盾不停扩大,最终无法调和,仿佛将流星街与外面划分成两个世界,谁也看不起谁,几乎将对方当不同物种的存在。

我刚出外界的时候也做过点小偷小摸的行为,后来成为猎人在外头冒险,如非必要,也不会去提自己是哪里人,免得遭受异样的眼神和难堪的盘问。

唉……只希望飞坦不要给那些眼神看得发飙。

那么多年,他暴虐的习惯在我努力的□下已经收敛了许多,大部分时候都改用干净利索的杀人方式,而且用词用语都很斯文!从不说粗话,更不会学那群老大粗,总是将三字经挂嘴边!

就算杀人的时候,他也会记得语气礼貌的!

就算眼神儿不太礼貌……

……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百般无聊。

我忽然发现那小子不在身边,屋子里还挺冷清的。

我有些想念他每天从外头回来的打招呼声,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德性,睡觉前的晚安,甚至每天例行的拌嘴打架……

想着想着,我便每天不自觉去隔离区的垃圾分类所转悠转悠,美其名曰是帮大家分拣垃圾,实则是蹲在阴凉角落,眼珠子不停往外面方向看。

木槿龌龊地问我:“你担心你家那臭小子?”

我死劲摇头:“我在想他给我带的指甲油!快用完了!”

木槿故意叹口气:“那群小子,大摇大摆地出去抢劫,说不准给干掉了。你家飞坦回不来了。”

我踹了他一脚:“滚!那祸害的命比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