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沁出了一层汗液,萧长衍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和试探:“阿姐,做梦,会疼吗?”

“什么?”萧青帝没有反应过来。

萧长衍看着萧青帝,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阿姐,做梦的时候,会不会知道疼?但是对上萧青帝困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萧长衍狠狠地闭了闭自己的眸子。

做梦怎么可能会感觉到疼呢……

可是自己,千刀万剐,削骨剃肉,整整疼了三天三夜,一千刀,没有一刀是不疼的……他想骗自己前世是梦,都做不到。

“长衍,你怎么了?”萧青帝看着萧长衍的额头又开始发汗了,不免有些担忧。

萧青帝和安小世子见萧长衍的神色不对,连续喊了几遍,萧长衍才猛然醒过神,指甲掐得泛白,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冰凉,那种削骨剔肉的痛,仿佛又开始了。

萧长衍睁开眼,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仿佛能照出一切,眸底的情绪被萧长衍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了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

“我没事。阿姐,我先去跟爷爷请罪。”

萧青帝想了想,还是嘱咐道, “长衍,这三日满城风雨,多亏了爷爷替你挡下不少人的窥探,萧家闭门谢客,这才压了下来。只是爷爷怕是还在气头上,你也知道他那个臭脾气,就是刀子嘴,他若是罚你,你记得乖顺些,千万别再顶撞爷爷。”

萧青帝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小性子就野,而且十分执拗,他认定的事,纵然天崩地裂,也九死不悔,在家里除了镇守边关的大哥,还没人制得住他。

“二少爷,老爷吩咐,让您在祠堂里跪满三个时辰,再去做您该做的事。”

萧家的祠堂,供奉的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许许多多在战场上跟随着萧家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灵位。

萧长衍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整个祠堂中只有他一人,可萧长衍的心情却片刻也不得放松。

前世的这些记忆,压得萧长衍心口一阵刺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这层层记忆清清楚楚地刻在萧长衍的脑海之中,盘踞在心头,让他的额角泛起了密密冷汗,手指也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臂泛起了青筋。

前世,他怎么也没想到常邈会背叛他,会给他下毒。

更想不到司徒瑾裕竟然会因为忌惮自己,对付自己,在苍梧山勾结贼寇。

也不知道常邈在这件事情里面,又充当着什么角色,自己的黑炎军中,还有谁是司徒瑾裕的眼线。

还有给自己送信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信中的解药,他在玄武门,内力尽失,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久。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纵天下人不往,我独往矣。”

曾经,他是真的以为司徒瑾裕是愿意跟他一起为天下百姓,开一个太平盛世。

夺嫡之路,可谓披荆斩棘,危险重重;哪怕司徒瑾裕背着他,手段用尽,他也没有心思去干涉。

他那时觉得,只要司徒瑾裕勿忘初心,贤德犹在,只要于苍生有益,是个贤君,那自己拥护他就是对的。

可笑可悲可恨!

只是前世,追月节司徒瑾裕向他断袖之后,他为了年少的情谊,自愿放弃了回北境的机会,从此困在了京都的权力场,开始帮着司徒瑾裕参与夺嫡,一步步用他的势力和萧家的力量,帮司徒瑾裕从一个毫无希望的五皇子,步步为营,最终登基成帝。

他自己眼瞎心盲,自以为是,孤僻自傲,才会让司徒瑾裕有机会设计自己身边的人。

自己的雄心抱负,只不过是司徒瑾裕手中的一把刀。

萧家,只不过是他司徒瑾裕在皇权路上奠基的一块踏脚石。

而他,曾经固守少年时的诺言,反而显得尤其荒唐。

狡兔死,走狗烹。

众叛亲离的痛楚,家破人亡,仿佛一张冲不开的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