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是在委婉地询问她,方上凛有没有强迫她做其他她不情愿的事情。
贺妙宝扬了扬眉,指了指内室悬下的珠帘,珠帘后就是她这几日寝歇的床榻。
“他自是想逼我和他同床共枕的。只是昨晚上我骂跑了他,我说,我又不是你的亲嫂子,你对我起个什么劲,要起兴你应该寻你亲嫂子去,才是你的真媳妇,那不是更快活么?
被我这么一刺,他心下不痛快,自己拂袖走了,然后就没回来烦过我了。”
说起自己是如何含枪带棒浑身竖满尖刺和方上凛争吵的这一段,贺妙宝身上的活泼劲又起来了,下意识地像是把婠婠当做自己的好友和知己,语气丝毫不加掩饰。
现下的她身上带着一种极为混合且复杂的气质。
一方面,是自幼被自己的母亲姐姐她们精心养育着长大,母亲的悉心教养使得她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般温婉内敛的气韵,即便是后来历经了许多的磋磨和颠沛流离,也没有改变这份母亲给予她拥有的气质。
但是同时,市井之中艰难求生的数年,当她挺过了这些生活的苦楚之后,又赋予她另一份独有的明媚、活泼和直爽。
不过说完这么一段话之后,她又总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话并不适合对一个皇后说。
实在是显得有些低俗了。
妙宝刚又要请罪,婠婠连忙拉她起来了。
“你说的本就是实话,他被你骂也是应当的。你肯将这些事情说与我听,我知道你信任我。怎么会怪罪呢?”
妙宝又有些羞怯地点了个头。
说到这一茬,婠婠刚好想问她:“那你知道后来他原来娶的那吴娘子,和那个吴家,后来怎么样了么?方上凛既然肯下苦心寻你,必然是知道你的清白的。”
贺妙宝冷哼了一声,又恭敬地回婠婠:“方上凛他自然是知道的了。浑水摸鱼的法儿,欺瞒得了一时也欺瞒不了一世。”
其实也就是在贺妙宝当年被他赶出方家的那一天,方上凛在怒气平息、理智回头之后,就能察觉出不对劲的。
那件事情里,透着不对劲的地方本来也不只是一处。
比如就从那个被人告发和贺妙宝私通的家奴那里入手来看的话,当日所查抄出来的贺妙宝私下赠予他的金银钱财中,就有一只金镯子。
而那情夫也口口声声直说,这些财宝都是方侯赐给贺氏,贺氏又转赠给他的。
但是那只金镯子,其实是贺妙宝的母亲秦氏留给妙宝唯一的遗物了。
贺妙宝就算偷人偷出瘾来了,她犯得上把自己母亲的遗物都给了那情夫了吗?
只是那时的方上凛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点不对劲。
其次就是关于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的月份问题。
那还是若真是五个月的,实在是板上钉钉坐死了贺妙宝的私通之罪。
可是若不是呢?
当日为小产后的妙宝清理下体的那个老妈妈,名叫宋嬷嬷,是当地一带有名的接生产婆。
这种接生产婆其实不只是为足月分娩的妇人接生的。
有些妇人怀胎时不慎小产,自然也需要她们帮忙清理胞宫内死去的胎儿之类的。
方上凛兄弟三人都是宋嬷嬷接生,碍于这层情分在,方家父母一直对宋嬷嬷十分客气敬重,尤其是方母,更是和宋嬷嬷亲密犹如姐妹。
宋嬷嬷看着贺妙宝从体内落下来的那个血淋淋的胎儿,咬牙直说是五个月大的,所以方家人都信她,不疑有他。
因为这是宋嬷嬷用自己几十年的名声和方家人对她的信任在做担保。
但是方上凛若是不信呢?
等他再反应过来不对劲,将自己那个血淋淋的、还未能出世的孩子拿给别的接生产婆们看时,别的妇人仔细观察了那孩子的形状,都说这孩子必定不超过四个月。
若是五个月的胎儿,就算是发育不足,也不可能长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