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怎么看,这不过就是一群倒霉的屯田客被兵士督促着做惯常的土地修整罢了,现正是灼日炎炎,偏还无风,热得人人汗流浃背,满心只想到阴凉处赶紧歇歇。
似这般气貌逸群的君子,究竟顶着这难受的天气,聚精会神地看什么呢?
看完田地的状态后,虞临在心里渐渐有了个大致计划。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观察了下农人的工作状态,以及分辨各阶屯田官的职责区别当然,有郡守官在场时的状态,与其不在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哪怕田官不受其直接辖制、亦不能免俗。
一下午的时间看下来,尽管对工作地点还未决定,虞临也已经基本确定自己的职业规划了。
恰在此时,那位特意在他面前掩饰身份的太守陈登也从另一侧走来,见到他时微微扬眉,显然有些意外。
他并未迟疑,径直上前,笑着再次相邀道:“若君此间亦已事了,可愿与某再度同车而归?”
虞临颔首:“贤君盛情,敢不从命?”
对方眉眼微弯,并未说什么,只是加深了笑意。
这次再由车夫驱使而来的,并非是来时二人所乘之轺车,而是符合秩二千石的广陵郡太守身份的轓车了。
车驾悠悠驶来,虞临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那道落在自己侧脸上的、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方眼下就差直接对他亮出身份、表示不打算再装了……
虞临便配合地轻“啊”一声表示惊讶,然后向身侧好整以暇地站着的陈登正式执了一礼,态度很是恳切:“陈国虞临虞子至,不慎冒渎明府,战兢请罪,伏望恕宥。”
陈登嘴角微抽。
到底是心里有所预感,加上自己毕竟也有些理亏,他于是没有当众拆穿这份装模作样。
而是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笑眯眯地一手搭上虞临的背,轻轻一推,就将人先送入了车中。
第11章 第 11 章
轓车虽说具备能起一定挡泥作用的车耳,却仍是四面敞露的设计。加上前方驽马在车夫驱赶下奔驰时不断发出的噪音,便意味着车中乘客若想同彼此对话,势必要坐得极近。
这倒不显突兀。
毕竟车厢本就称不上宽敞,即便是供一郡太守所用的轓车,也至多能同时容纳四五人罢了。
虞临顺着陈登推搡的轻微力道先上了车,在里侧落座后,便见对方十分自然地紧挨着他坐下。
木质车轮刚开始滚动,不知正在想什么的陈登便侧了侧头,乌润眸光里带着了然的笑意:“烛照如子至,想必早已知晓我为何人。”
他问得开门见山,虞临回得也坦坦荡荡:“然也。”
陈登轻轻摇头,意味深长道:“不问则不答,恐非君子所为。”
“府君所言在理。”
虞临神色不改,似乎未在意一府之长语带指责,还若无其事地直接用话顶了回去:“此言于府君,好似也很是适用。”
陈登不禁挑眉。
不等他再开口,虞临微抬眼睑,却并未依礼将视线维持于领下,而是直视着神色谑然的陈登,不疾不徐道:“临不才,亦曾闻‘君子有徽猷,蒸庶与属。’现子已至,使君认为如何?”
君子有德,百姓来附。
君子已至,正合子至。
听到这巧妙的双关语,陈登轻笑几声,再不掩饰愉快心情,坦然承认道:“此乃某之不是。竟蹈陈季弼之弊,以此迂辞相试。”
实在是对方的容貌气质根本无可挑剔,面对他的突然刁难,又能做到不卑不亢地据礼以答。
即便尚未有机会秉烛深谈,也已经让他心生好感。
向来直爽豪放、爱憎分明的广陵太守,便以自省结束了这场试探。
他释去锋芒,语不失亲昵道:“某观子至具奇逸卓荦之姿,择虎争之际现身此地,必有非常用意。不知某可否请教子至来意?”
虞临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