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一句。

完了。念完了。始终没听到”钟家良”这三个字。他感觉很木然,象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一点力气。似乎费尽力气爬到最高又重重摔下来的感觉。他已经没有了思维。勉强地扒了几口饭吃。他已不再那么挑剔这肮脏恶心的饭菜了,哪怕只是几口,也能缓解胃部的绞痛给他的压力。

再次躺到那张破席子上时,他又重现回到现实中。现实就是这昏暗压抑的空间和这难以驱赶的焦虑和恐惧。现实就是他还得在这里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

刚刚宽松一点的仓房,又很快被新进来的一批人填满。仓头老六领着一帮人,依然光着结实的上身,在干着他们的事。洗劫、反抗、撕打、怒骂、哭喊……。仓里面紧张而混乱。就象一群动物在争抢着自己的领地。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在这里验证着。血醒和武力在征服着,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潮湿的墙角里多了两个伤病员而已。他们痛苦的呻吟声在宣告他们反抗暴力的失败。他们曾经也是强者,但此刻是最让人同情的人。没人去同情他们,只有那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声在宣告他们的存在。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仓房里依然昏暗着,依然弥散着各种混合难闻的气味。阿良变得更加焦虑。象关在笼里的狮子一样,暴躁,不安。

六、

阿良再次见到阳光是第三天的正午。他没有欢呼雀跃。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驱走出收容中心。强烈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从收容所出来,阿良就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拘谨胆小的钟家良了。他是个强者。应该是阿良,不,良哥!!深圳,我要让你看看。我阿良又回来了。

来接他的是龙哥。是龙哥来交钱保他出来的。

龙哥是草坪上的闻人,也是草坪培训班的创始人之一。阿波还是学员时,龙哥就已经是游刃有余的草坪大佬了。他是一早炒车票,白天炒股票,晚上在天虹商场门口摆地摊。卖几天玩具,卖几天随身听,也摆摆假古玩,也摆过算命摊。他总让人琢磨不透。

阿龙是看见阿良被带走的,在同阿波他们商量后,决定亲自来接阿良。龙哥有边防证,还有,他知道怎样偷关进来。

放心呐,兄弟。草坪上的弟兄是一家。大家就是卖血也会救人出来。

龙哥在布吉街上同阿良走进一家小餐馆。阿良一口气吃了碗汤河粉,又来了盘炒牛河。真他妈好吃,他觉得这是他吃得最香的一餐。以至于多年后,阿良走进任何一家餐馆点的第一道菜就是干炒牛河。

吃饭的时候龙哥凑到收银台同老板悄悄说了几句。老板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个本地人过来带阿良去过关。龙哥塞给阿良五十块钱说:进了关再给他,我在关内车站等你。

阿良是跟在这人后面绕了很远的路,翻了两个满是杂草的荒坡,然后在铁丝网上扒开了一个很隐密的的接口。阿良小心地钻了过去,快速消失在齐腰高的杂草丛中。

晚上,阿良已经是一身名牌服装,潇洒地在菜屋围对迎面走来的女孩们温柔地说:嗨,你好,靓女,我好中意你啦。

这套行头是他自己去“借”的。没有去麻烦小蚊子。他从容不迫地从一个高级公寓里出来时,已经改头换面了。他惊诧于自己的冷静和从容。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烂仔,是阿良,不是什么狗屁大学生钟家良。钟家良是懦弱的善良的。而他阿良不是。

第二天晚上,阿良干了件傻事,但从此在草坪上威名远扬。

七、

阿良是在吃过晚饭后,漫不经心地对阿波他们说:我去荔枝公园泡妞,谁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