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荇蓦然起身,碰倒了身侧一方砚台,“是谁在那?”

“大小姐,是我。”秦业步步逼近她。

黑暗中,男人一双厉眸散发出阴冷的光亮,其间夹杂着浓重且危险的炽热。

褚荇心神俱乱,脚步渐渐后退,直至抵上冰冷墙壁,由心而生的慌乱才被冷静代替。

她知晓今非昔比,她身后早已没有褚家,秦业也不再听命任何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她知自己如今力薄,须得使计稳住他。

“你……你简直胆大妄为。”她一手隐在身后,迅速朝袖中塞入一包纸团,“满城都在抓你,你怎么还敢来这,你、你快走罢,我这里不安全,怕会连累了你。”

“大小姐。”秦业仿佛能在黑暗中窥见她微蹙的秀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上前揽过她的肩,“别怕,我可以带你走,我们离开燕京,隐姓埋名去别处生活。”

褚荇紧咬着下唇,推搡他,“你别这样,我害怕……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秦业被她推开,眼底骤然冷光晃动,喉间挤出一句极度沙哑的话:“你必须跟我走,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大小姐,让我在你身旁保护你罢。”

褚荇惊觉一道重力袭向脖颈,四下天昏地暗……

次日清晨,燕京官道雨重湿滑,春寒深深。

温府人影稀疏,清冷萧瑟。

因温家与傅长璟结为姻亲,温照年也曾站队过傅长璟,如今上下朝臣皆不敢与之往来,唯恐惹祸上身被定为逆党。

“咳咳……”温乐衍心口一记伤深入肺腑,加之这些日子被关在昭思殿耽搁,未能得到及时医治,如今还有胸痛咳嗽等症。

他面容淡白,神色垂恹,哪还有往日风流凌傲的气度,随意摊手笑道,“徐大夫,我还能活几日?”

老郎中眉头一皱,忙斥他这话不吉利,“公子正当壮年,缘何说出这种话?”

裴谙棠睨了一眼瘫坐在座上把玩玉穗子之人,又朝郎中作礼道:“先生莫要听他胡言,他这伤是否严重?”

“严重倒也算不上严重。”郎中捋须,“只是耽搁了医治的时辰,到如今已然留下了病根,往后恐是会常常胸口胀痛,胸闷咳嗽,这暂且是后事,待老夫开几张方子,温公子吃了后再看如何。”

“如此,那便多谢了。”

家仆送走郎中后,裴谙棠在花厅前坐下,一把抽走温乐衍手中的花穗子,“手臂的伤是否痊愈了?”

温乐衍掸了掸衣裳,手中顺过一把折扇,在胸前拍开,“郎中说也有病根,阴雨天会隐隐作痛,你瞧我这年纪轻轻,就落得满身的病。你欠我的,还不清了。”

“多谢你。”裴谙棠朝他微微一笑。

若是没有他,燕京如今都不知如何。

犹记幼时他不肯学武,老师问他缘由,他便道为何每个人都要舞刀弄枪,他将来即便手无寸铁也能安定家国。

他做到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温乐衍默不作声,听着屋外连绵雨声,惬意眯眼。

世间风清弊绝,春色无边,好风光尽收眼底。

往日之事想它做什么,前方是大好人间啊。

他乘着春光浅浅睡过去,不多时,却被小厮惊醒。

“怎么了?”手中扇点长空,慵懒伸腰。

“公子,外头有一位名叫松节的婢女说要见您。”

温乐衍与裴谙棠对视一瞬,而后茫然摆手:“不认得,好生遣走罢。”

小厮再三犹豫之下,忽然凑近,压低声色:“公子,那婢子说她家小姐是褚荇。”

褚党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百姓群臣退避三舍,三缄其口。是以那小厮不敢高声语,唯恐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惹来祸事。

“你去问清楚她有什么事,速来回我。”温乐衍捏着扇骨的指尖倏然一顿。

“是。”

如今温家自危,他自是不能让人放她进来,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