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远不如他们。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囚服,猝然笑出了声,“我?如今戴罪之身,无论如何死?,都是要受人唾弃。我?也?想坦荡一回,我?没你那般大义,不为苍生黎民,全当是为我?自己报仇。”

他这一生,起于怨念,也?自当终于仇恨。

当年之事,褚穆阳颠倒黑白,欺瞒他多年,每每亲手为那一簇焰火添上一根柴,让他心中的?怒火长燃多年不熄。

他如今定要反过来将那引火之人吞噬烧灼。

“还有一桩事,是百花楼案案发时,我?偶然得知的?。”

程绍礼定睛看向他。

赵远山继而道:“先帝的?死?,与?褚家?兄妹脱不了干系。自承平四十一年的?那场病起,就许是他们的?手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否则那时褚穆阳不会突然问及他有关先帝身边的?御医王冕之事。

当时他有意留心了这件事,这也?是他打算留给自己的?后?路。

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他宁愿和盘托出,就让他们活着的?人去慢慢折腾,找出当年的?真相。

程绍礼颔首,表示了然。

他独自走出牢狱,抬头望向越发沉暗的?天,并未接过下人送来的?伞。孤渺的?身影踏入白雪皑皑的?宫墙,任由雪花洒满肩头,双靴被雪水染湿,也?独自向前,不再回头。

雪霜之后?,必有阳春。

愿这场雪后?,是耀目春华。

苍山负雪(六)

雪沫纷飞, 檐角雨水凝结成锐利的冰晶。

凌玉枝刚从外面过来,双手冻得通红僵麻,即刻合上房门坐在熏笼旁烤火。裴谙棠也自?宫中回来, 睫翼沾上点点雪花, 眉眼间满是愁绪。

他拿起熏笼架上风干的衣物,披在眼前单薄的身影之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枝,外裳干了。”

凌玉枝拢紧衣物?,挪出一个空位,“过来坐。”

裴谙棠静坐于她身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熏笼中升腾的暖意瞬间驱散开从外带进来的寒凉。

凌玉枝知他这几日为了梁延春之事心?中沉郁悲愤,故而日日都来陪他。她握住他修长的手指,“今日做了几样开胃的点心?, 全放在厨房的柜架中, 你想吃时可以拿出来尝尝,明日我也去?给老师送一些。”

“谢谢阿枝。”裴谙棠轻轻揽她入怀, 宛若拥抱住隆冬中唯一一丝温情。

“为我上药罢。”凌玉枝取过暖炉旁的药罐,白瓷瓶中的药水已被煨至温热,“还?有?今日最后?一日的药, 我的伤便好了。”

她解开衣裳,露出脊背莹白的肌肤, 静静趴在床榻上。背上的伤疤虽渐渐消褪, 可依旧留下?了几道深重的红痕, 在平滑白皙的肌肤间格外刺目, 落于裴谙棠眼中, 宛如无数把尖刀划在心?头。

他紧紧握住那只瓷瓶,眸中情绪激荡, 久久未能?下?手。

“你快点啊,我好冷。”

凌玉枝见他岿然不动, 侧首催促他快一些。

裴谙棠撤去?瓶口的塞封,将温热药水倾倒于掌心?中,直至手掌的温度将药水暖化,他才俯下?身,将掌心?轻轻贴于她脊背上,接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温热之感顺着?指尖燎绕心?头。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温情弥漫。

凌玉枝依旧趴着?,未曾放下?衣摆,却忽然转过眼看他,“你在想什么??”

裴谙棠将她的衣摆拉下?,待她躺好后?,又往暖炉中添了炭火,“无事,睡罢。”

“躺过来啊。”凌玉枝失笑,拍着?身旁冰冷的枕头。

裴谙棠脱了外裳,顺着?她掀开的被角,平稳躺于她身侧。

凌玉枝倏然爬起?身,自?上而下?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声色幽怨且沉闷,“我就在你身侧,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