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表沉稳周正,内心的苦与痛只有他?自己才?知,可他?从未曾把心中这份沉痛和怨念带给任何人,对外界一切人事都是风轻云淡,疏朗有礼。

可这样的人,还总是说自己不够好,认为自己配不上一切。

凌玉枝想到自己的前二十年?,亲朋在侧,恣意欢乐。

可裴谙棠的前二十年?,踽踽独行,甚至连一盏灯都只能放在远处。

她突然好想上前紧紧地抱着他?,她来?得?有些晚了,虽然没有机会参与他?从前,但有幸能陪他?从今往后的日子。

不幸的事总会过去,她要陪着他?,至少能让他?以后发?自内心地快意与安心。

“那你?是如何把徐子玉抛入井中的?”

裴谙棠还是要问,因为还以死者公道,就不能让迟来?的真相继续藏匿下去。

“鱼藤,你?们?或许也?查到了罢?”唐微明眼睛阖成一条细缝,气息微弱,话音还算连贯,“不久前,从我知道他?是褚家人时,我便?动了杀心。那晚我从山下回来?,撞见他?上晚课的时辰却独自从书舍出来?。他?见我桶里的鱼,新奇地凑上来?与我攀谈,我得?知他?告了假,便?同路与他?一道回宿舍。要走时,我往茶水里加了鱼藤根液,他?喝下后,便?不省人事。”

谢临意不敢想象唐微明这是在对一个孩童下手,他?终于忍不住接上话茬:“那晚突起狂风,一路上行人甚少,而徐子玉不过一个孩子,体型纤瘦娇小?,你?便?带着昏迷的他?一路来?到后院的水井旁,然后将他?抛入井中。”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徐子玉不存在主动跳入井中的可能,可若是失足或者被人抛入井中,四周却并无挣扎的痕迹这件事了。

因为他?服用?了鱼藤根液,此种草的根液有毒,能让人眩晕昏迷,所以徐子玉在被抛入井中之?前就已经失去反抗意识,正是昏迷后于水中溺亡的。

而待鱼藤根液在他?体内渐渐溶解后,仵作也?查验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谢临意接着道:“你?杀害了徐子玉后就已经是戌时三刻后,可你?偏偏歪打?正着撞上了朱廖和韩大春那两个酒懵子,于是趁他?们?喝醉故意说是当时是酉阳末,这两人还就真的顺了你?的话。加之?你?故意使计做出被梁木砸伤了腿的假象,这份假供词与假伤,让你?逃脱了这么多日。”

以至于他?期间再次作案,又加害了纪洛。

唐微明对于他?的话不予置否,点了点头。

裴谙棠脸色越发?苍白,他?看着唐微明,闭上眼沉思片刻,睁开眼时话语带着一股毅然之?意,愈发?清晰有力:“我相信,我爹娘当初救你?,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是为了看你?如今携这份恩情去找一个无辜之?人寻仇,他?们?若在天有灵,绝不会认同你?这样做。”

他?比任何人都恨褚家,可是,恩怨是要相报到当初所做恶事之?人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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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相报到无辜之?人头上,恩怨就永远也?斩不断,永远也?不会休,还会多添上几缕无辜的亡魂,这样做,又与当年?那些暗中钻营、视人命如草芥的奸佞小?人何异。

所以他?只想铲除褚党,让天下清平安乐。唯有这样,世间才?不会重演飞燕诗案,才?不会多添一条冤魂。

“我是个疯子……我再不想苟活于世。”唐微明重重一声?叹息,扬起的手又垂下。

他?眼中浮现出一道道往日模糊的残影,他?的一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可从他?为了一纸功名踏入燕京的那一刻起,他?便?变得?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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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样,杜冠清也?是这样。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目之?所及,这条青云路引得?多少人奔劳攀登,却也?总让人摔得?粉身碎骨。

郎中苦涩地摇摇头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