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很久很久的后来,有人问路金?矗?敬德廿三年的万寿节,您还记得吗?想必花白着头发的路金?匆不峤?眼睛睁得圆圆的,说:“喔,记得。那是我头一次‘进宫’的日子……”
说起来,当年浣州行宫敕蓝花月夜、叛军逼上日新园,以及后来她不顾家人反对,一头扎进茫茫北境雪原,从此辗转多地……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日夜,都是她无法泯灭的回忆。
然而敬德廿三年的万寿节,却足够风平浪静,足够喜气洋洋,却奇异地同样在她生命中錾刻下了深深痕迹。
尤其是当她逐着人流,缓缓走进那道宫墙时,她抬头望了望头上金顶――那道金顶,不似她心中所想、民间逸闻里说的那般流光溢彩,反而瞧着是那样古朴,甚至带着些许破败的斑驳。
高愈九丈的拱形金顶,九九之数的方形鎏金铜砖上錾刻着形态各异的狻猊。从那一双双睥睨天下的眼睛里迸射出来的,是一种来自古老的、隽永的、奢靡的、破败的傲慢,让初到此间的路金?床唤?停住了脚。
它那么高,足以让任何一个巨人站在它脚下都形如一个孩子;它又那么厚重,几代王朝更迭,多少岁月沉淀,都化作这道金顶宫墙,使人站在这里,便心生敬畏,心生胆寒。
……
遐龄宴摆在麒麟宫西北角的鹿鹤同春楼中,这楼是专供内廷宴饮之用,最多时可容纳三千人同宴。
一楼大殿筑有须弥宝座,那是皇帝的御座;御座下便是一排排几案,届时文武大臣分列两方,与君同乐;女眷们则被导引着落座在二楼一个一个的梢间里,这些梢间不置门扉,只以轻纱帷幔遮挡,有同宴不同席之意。
此刻尚未到申时,陛下正在兴泰殿接受百官朝觐,一楼除了行走的小太监再也没有旁人。
路家女眷依着导引入座,她们稍间里摆的都是圆桌而非几案。金?捶⑾肿约核?在的稍间位置特别好,欠欠身便能看清一楼御阶上的须弥座,整个大殿也有一大半尽收眼底。
可是,满二楼总也有五六百名女眷,这么多人,可怎么找君辞?
一向不关心外事的金蝶今日也不似往常,显得格外紧张,悄悄道:“???矗?你瞧这间屋子里,只除了咱们,她们都是宗女、诰命,好生奇怪。”
金?淳?诧地仔细看了看,果然这梢间里除了她们一家子,其他女眷要么戴着宗女王冠,要么穿着命妇霞帔――她光惦记着找君辞,竟把这么显眼的事儿给忽略了!
显然在座其他女眷也已察觉,若有似无的目光纷纷扫到她们这桌,连一向心大的路老太太都被唬的抚了抚胸口。
座中便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王妃,笑问身旁媳妇:那桌上是谁家人,怎么都是生头生脸的?世子妃也不知,还是同席一个伶俐命妇,认得刘氏,忙回是邺州转运使路大人的家眷。
“可是路金麒路大人?”老王妃啧啧称赞道:“连我们王爷家下里也夸他一句好财神呢!”便不由分说,请路老太太与她同席而坐。
“这位老妹妹,你也过来坐,今儿是遐龄宴,咱们有年岁的人可以不用这么守规矩!”
一通话,说得满堂宗女诰命都笑着附和,称是。
路老太太出身乡野,性格却飒爽,与刘氏稍一计议,便应了。姊妹俩相扶,把祖母扶到老王妃这处。
“这是你的两个孙女?”老王妃眯着眼打量,见这两个女孩儿姿容气韵全然不输满座宗女,不觉心里慨叹,因问道:“可曾许配了人家没有?”
路老太太笑着摇头:“多谢王妃惦记,回您的话,姊妹俩尚且都待字闺中,都未曾许配人家。”
老王妃笑道:“那是他们没福,回头让你家太太把两个姐儿的名帖给我,我与她们作保媒,可好?”
路老太太一听,喜得合不拢嘴,正要答应下来,只听外头小太监唱喏:“大公主驾到!――”
一时所有寒暄都打住,满座人纷纷起身肃立。
裴甯一袭宫装,笑意盈盈进来,叫了一声免礼,让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