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憔悴。偏偏季邈能觉察出来,那种沉静的、潭一般凌凌的目光又笼罩了他,里头蕴藏着某种他所无法理解的情绪。

但很短暂。

只在几息后,司珹开口。

“将军怎的又回来了,”他问,“今日也待在二十三营么?”

“年末杂事,各营千总自会联合千户调度处理。”季邈看着他,“我虽自揽巡查之务,可也不必事事躬为。如今朝天阙出了事,这案子不好查,自然得守着嫌疑最大的。”

“原是还想着审我。”司珹温声说,“可我如今这样,怕是禁不住太多折腾。”

帘隙孔洞里漏下的碎阳,零星落在他面颊鼻尖,说话间晃动轻而暖的驳光,成为某种干扰。

季邈最终抵御住了扰乱,他注视着对方开口:“整个顺远镖局只你活下来。”

“我是该信你福大命好,还是信你疑点重重。”

“命好谈不上,侥幸而已。”司珹缓慢地眨眼,“死么,我倒也......险些经历了。”

“险些”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囫囵,那字像是含着沙,是一种欲盖弥彰的遮掩,季邈敏锐地捕捉到这层意思,看向司珹的表情透出一丝探究。

司珹却很疲倦似的,阖上了眼。

季邈睨视他的面颊,这人闭目的时候显得脆弱,睫毛的影落在眼下,也不知有意无意,偶尔会翅羽一般轻轻地颤。季邈瞧着他,意识到贵胄的威压对这人竟会无效,他也不知怎的,跟着默了声。

季邈不是没想过杀了司珹。

擅闯朝天阙,私杀军中百户,腰牌造假,心思叵测,这些无一不是促使他杀掉司珹的理由。但种种拼凑在一起,反倒形成了眼前模糊促狭的局面,凝出这样古怪的一个人。

季邈能感知到司珹在观望他,这种观望却像是走在阴阳线上,明暗交织,难以捉摸。

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司珹有什么观望他的必要他人生中上次被这样谨慎地观望,还是十年前。

十年前季邈九岁,肃远王季明远屡战大捷,开疆拓土。军报传到衍都,长治帝季明望龙颜大悦,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位戍边建功的亲兄长,思念起两位远在阳寂的侄儿。于是当年底,随封赏一同送来阳寂的还有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