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什么时候便来一场雨雪,天气一冷, 便要被迫停工了。各县衙都想赶着在雨雪来之前把活儿给干完,免得拖到了明年春天耽误了农时,两头都不讨好。
州县各处都着急,裴杼也尤为关心,每日都要出去,一呆就是一整天。卫州太守要么自己跟着,要么脱不开身就让别驾跟着,他们俩轮流来尚且被弄得精疲力尽,跟着瘦了好几斤肉,这位裴大人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没瘦也没黑。他们与这位站在一块儿,越发被衬得灰头土脸了,哪里还像个地方大员?
这日恰好轮到卫州太守来陪同,可是不巧,一来就碰到了底下县城的差役没事儿找事,不仅在哪儿骂人,甚至还动起了鞭子。
卫州太守见裴大人一直盯着那处,头皮都紧了几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赶紧将这闹事的差役叫过来,顺便将他的顶头上司也薅过来问罪。
李县令正好也在河道监工,被叫过来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没多久才知道原来是自家的差役闹事打人。
被打的是个庄家汉子,干活一向勤勉。本来这顿打也挨不到他头上,差役教训的是他旁边的老汉,结果这人为老汉抱不平,差役便将他打了一顿出气,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让众人别想偷懒。
可问题是,压根也没有人偷懒。
裴杼听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卫州太守。
“……”完了完了,卫州太守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恨李县令恨得牙根痒痒。
正要当众呵斥,又听裴大人开了口,卫州太守立马缩着脖子听训。
不想裴杼压根不是对着他说话,而是询问那位为人出头的中年壮汉。
此人名叫唐放,方才同他一块儿出头的都是他的同乡,生得也十分魁梧。他们来这儿都是为了挣钱的,冬天能干的活儿不多,他们几个想着有采访使在,县衙不会贪了他们的工钱,这才带着整个村的男人都出来找钱贴补家用。
裴杼看着他这硬邦邦的身量,免不了又想起了铁牛先生的交代。那个贺家大公子身手不错,但他属于灵敏性,并非魁梧那一挂的,不知道铁牛先生会不会喜欢。不过眼前这几个,铁牛先生肯定喜欢。
铁牛先生自己便健硕得如同小山似的,平日里喜欢用的也都是这般体格的人。裴杼动了将其收为己用的心思,便问:“你们既然想要赚点工钱,我这里倒有另一桩赚钱的差事,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去?”
唐放微怔,随即恭身:“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
裴杼缓缓道:“河北道的衙署如今正在修建,目测还有三四个月方能完工,那儿的工钱多,你们若是不嫌弃路远,我可以差人送你们过去。此外,幽州各工坊也在招人,不拘男女,只要家世清白、手脚勤快都能去应聘,如何,诸位可愿一试?”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十分心动。
若是不论男女的话,他们自己安顿好后,还能将家中女眷一道接过去。没人怀疑这是诓他们的谎话,虽然官员们惧怕裴大人,但是在百姓们心里,这位裴大人却是毋庸置疑的好官。
若不是他在,疏通河道的这些民工哪里能领到工钱?至于热水热粥,更别指望了。要说裴大人会为了什么将他们骗去幽州,那断不可能,毕竟裴大人完全没必要骗他的,图什么呢?
裴杼凭借自己这好名声,不多时便将这七位壮汉忽悠走了,反正到了河北道衙署见了王师爷后,王师爷自然会继续将他们往军营忽悠。
幽州当兵的待遇也不低,还能安顿家人,去了之后不信他们还想回来。
再之后,裴杼便格外留神有没有像唐放这样身子骨结实的,见到一个便游说一个。
卫州太守见状,笃定裴杼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否则一个采访使为何费尽心思去招募几个庄稼汉?还不是觉得他们之前做得太过火了?特意找点事膈应卫州官员?
卫州太守转头便将李县令骂得狗血淋头。若不是他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裴大人如何会生气?来日若牵连了整个卫州,他最好洗干净脖子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