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晚为欢迎云深归来和感谢我的家宴上,云深只草草吃了两口,就说太累,回房间休息了。我因为第二天一早要赶去斯德哥尔摩,饭后和大家寒暄了一阵,便回了自己房里。
我刚回房坐下,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我一面整理着明天要带走的行李,一面应着。
一个小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钻进来。
我回头一看,吃了一惊:“云深?你怎么还不睡?”
她披散着柔缎一样的乌发,穿着一件米色的长袖蕾丝睡袍,却赤着脚。
我赶紧拉她坐下,找了一双我干净的袜子给她套上。
她双眼和鼻尖都红红的,显然又哭过了。
她任着我摆弄,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过了今夜就再见不到了。
“你会每天去喂茅真吗?”她问。
“当然会,只要我在家。”我保证着。
“你在喂它的时候会想着我吗?”她再问,眼里含了一世的哀伤。
我再看不下去,心疼地搂她到怀里,轻轻抚着她安慰:“我任何时候都会想着你。乖云深,坚强点儿。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抱紧了我,哀哀地求着:“我才到这里一会儿就已经想北京了。我们回家吧,回北京。”
我抱歉地说:“云深,布鲁塞尔才是你的家。你生长在这里,你属于这个宫廷。”
“那你不要走,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她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
我叹了一口气:“不行,云深,我还有工作和责任。”
她双手抓住我胸前的衣服,扬起脸来看着我,美丽哀伤的双瞳中闪着不顾一切的光:“我跟你走吧!随便去哪儿,只要和你在一起!”
一霎那,她方才描述的那幅图景闪现在脑海里,诱得我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那会是罪恶,但那罪恶却无比地诱惑着我。
我咬着牙拒绝:“我不能。我不是你的监护人,我没这权利。”
“那你娶我吧!”她冲口而出。
我惊得松了手。
她看着我,浑身颤抖着,仿佛使出全身的力气,怯生生地问:“你爱我吗?”
西安那夜的惊雷急雨又在我耳边响起,轰得我五脏俱裂。这两天来,我用尽全力一直在压制回避的问题,终于避无可避。
她知道她在问什么问题吗?
她知道她在问我要什么吗?
她只是一个刚十六岁的,慌得没了主意的孩子。
她不知道。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沉着:“云深,你还太小,分不清爱情和亲情。你和我感情很深,但那是亲情。等你大些了,多经历一些事和人,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看着我,一双褐眸中的璀璨光采化作哀绝的空茫。那空茫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器从我心上狠狠划过。
终于,她哭起来:“你就是我想要的全部!我是小,见过的人也不多。可是我明白我自己的心。”
那是种让人听了,肝肠寸断的哭泣。
我呢?我明白我的心吗?我爱她吗?
她离我,仅咫尺之遥。只需一伸手,我便可以得到她。我便再没有矛盾,再没有挣扎。
可是,她还没有成年,我怎么能?
在她还没有清晰的爱情概念的时候就占有她,误她一世,我怎么能?
如果她为我错过她生命里那个真正能渡她过重重劫难的人,而害她一生,我怎么能?
她哭得全身打颤,我却第一次硬着心肠,不再像以往那样搂她,吻她,哄她。
我不能再误导了她。她的生命该有一个除了我以外的,新的,更广阔的世界。这才是她该有的,健康正常的成长。
“你爱我吗?”她仍坚持着要答案,但声音却比刚才更小。
我转过身体,背对着她,许久,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