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竟无一人值守,管事的和底下人都不知溜去了哪里,这倒便宜了苏蕴宜,领着倚桐等三人一齐把草垛挪开,待她挥毫泼墨写下“散粮得活”四个大字后,再照原样将草垛压上。翌日命倚桐掐准了时机,趁着日头毒辣之时,取了铜镜将日光引到草垛上,果不其然一会儿草垛就烧了起来,成功引来众人,这便有了今日的“祖宗显灵”。

苏蕴宜对手下人向来出手大方,从不苛待,因而她院子里的人一向对她是忠心耿耿。倚桐一听另有奖赏,更是喜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奉承苏蕴宜的好听话。

苏蕴宜听着听着,面上的喜色却渐渐淡褪,想起方才长兄苏治命人去取祖父手书的一幕,更是心头战战,浮起难以言喻的后怕来,“此事如此凶险,险些就要暴露,若非为了那裴七郎……要不是因为他,我岂会行此险招?”

倚桐一怔,正要询问,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缓步出现一道人影,她扭头一看,那来人青衫缓带,身姿如圭如璧,可不正是裴七郎!

裴七郎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又摆摆手,示意倚桐退下。

刚巧此时路过一座假山石,苏蕴宜只把那石头当做是裴七郎,提起裙摆抬脚便踹,“姓裴的,你真是可恶!可恶!可恶!”

身后忽而一声轻笑,随即扑面一阵青竹香风,苏蕴宜忽觉眼前一黑,待回神时,整个人已被压在嶙峋山石上动弹不得,偏生两眼被蒙住不得视物,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身前那人近在咫尺的鼻息,和他透过薄衫传来的体温。

一惊之后,苏蕴宜迅速回神,身在吴郡苏氏宅邸内敢如此胆大包天,而倚桐在侧却毫无声响,此人是谁她自是心知肚明,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了方才踹假山的力道抬起一脚踢在裴七郎的小腿上。

裴七郎果然“嘶”地疼得倒抽气,却不曾挪开身子,只放下捂着苏蕴宜眼睛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卿卿怎的如此狠心?竟对我下如此毒……脚。”

苏蕴宜冷笑,“原来是表哥啊,我还当是哪个见色心起、狼心狗肺、没脸没皮的登徒子呢。”

被指槐骂桑了一通,裴七郎非但面不改色,反而伸手捏起她的一缕秀发于指间把玩,幽幽叹道:“与卿卿数日未见,在下心中实在思念,还望卿卿见谅。”

仿佛他们真是什么两情相悦的眷侣一般。

苏蕴宜不悦地拂开他的手,低低斥道:“裴七郎你发什么癔症?你叫我做的事我已经办成,你我钱货两讫,你还来找我作什么?!”

“卿卿此言,真叫我伤心。”裴七郎道:“什么钱货两讫,倒像你我之间不过交易一般。”他话虽如此说着,手上倒松了力道,往后退开两步拉开了距离。

苏蕴宜赶忙低头整理秀发,闻言瞪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裴七郎嘴角浮笑,压低声音道:“可我记得,那夜卿卿孤身到访,说的却是我心悦七郎,只愿将此身……”

“住口!”苏蕴宜面红耳赤,慌不择行地捂住他的嘴,“不许再提那一夜!否则我……我还踢你!”

“……”裴七郎只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已经知错了。

苏蕴宜恨恨松开手,不耐烦地问:“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若再不说实话,我这便走了。”她自然不会相信什么“数日未见,心中思念”之类的鬼话,裴七郎此人,无利不起早,专程来此堵她,必然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