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打得偏过头去,耳边嗡鸣不止,一时连身旁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只隐隐约约听见苏俊怒喝我辈财粮便是尽数倾于江水也绝不散与贱民,又吩咐那几个老妪将她看守起来,等过几日伤好了即刻送去淮江王府云云。

而此刻,苏蕴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绝不能就此认命!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挡在自己身前几个老妪全都推开,然后一头朝院外冲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俊等人皆是一愣,片刻之后他才怒吼:“还不快去把人给我逮回来!”

眼见众奴都匆匆追了出去,他才喘着气叉腰喃喃自语:“这个五女,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蛮横了?”

苏蕴宜逃跑的方向是东苑。

从她的院子到东苑的距离并不短,甚至因为男女大防,此路还颇为曲折,但早在裴七郎初入苏家之时,苏蕴宜就已摸清了整条路线,因而此时跑得十分顺畅。她的侍婢们浑水摸鱼,追得并不尽心,几个老妪又年事已高,体力不支,十几双眼睛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进了东苑。

她一头扎进院门时,裴七郎大约正要外出,他身着影青大袖长绫衫,头戴冠巾,自始至终都是那副衣冠楚楚、俄若玉山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蕴宜想他一定看清了自己此刻发髻散乱、颊有掌印的狼狈样子,可裴七郎却微微而笑,问:“表妹,突然造访,可有要事?”

仿佛她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已至此,难堪或愤怒,苏蕴宜竟都感受不到了,她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切十分可笑。

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第4章 第四章 “我心悦蕴宜,我不准她另嫁他……

裴七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郎,她虽笑着,脸上总是蓄意堆起的娇柔怯懦之色却已荡然无存,裴七郎这时才发现她瞳仁的颜色很浅,眼神如林间匍匐的猞猁一般危险而冷静。

苏蕴宜说:“我有办法能让家主甘愿捐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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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婢与婆子们不敢擅闯东苑,只得再去将苏俊请来。苏俊一边急匆匆小跑一边斥骂几个下人连个人都追不上,待赶到东苑门口,喘匀了气息又整理好衣衫,这才挂上一副和善的笑脸朝里走去。

这假笑又霎时冻结在苏俊的脸上他看见将要被自己送去给淮江王的五女蕴宜,此刻正哭倒在裴七郎的怀里。

而向来不近女色的裴七郎按了苏蕴宜在怀,手掌一下一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嘴里轻声细语地似是在说一些安慰的话。

郎才女貌,这画面甚是养眼如果忽略掉那女郎是自己女儿的话。

苏俊咳嗽一声,那相拥一处的两人仿佛才发现他存在似的,慢慢分开。

苏蕴宜刚哭过,眼眶红红的,她气恼地看了眼苏俊,躲到裴七郎身后不肯探头。

苏俊心头不虞,碍于裴七郎当面,只好耐着性子道:“宜儿,不要在客人面前同为父胡闹,快,跟我回去。”

他说着朝苏蕴宜伸出手,却被裴七郎轻轻挡了回去,面对苏俊诧异的眼神,裴七郎问:“苏使君可是要将蕴宜赠与淮江王?”

卖女求生之举,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摆到明面上总是不好看的。苏俊不敢责怪裴七郎,只能埋怨地瞪了眼他身后的方向,讪笑一声,道:“女大不中留,做父亲的总得为女儿寻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