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躁,且听老朽一言。殿下有意?南征,而我北羯兵强马壮,所虑者不过?是以六殿下为首的朝中众臣反对而已,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六殿下尚不满二十,黄口小儿而已,之所以如今能与殿下分庭抗礼,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的宠信,其本身并无倚仗。纵使今日除去?了六殿下,来?日陛下也可以扶持九殿下、十殿下。”

公仪老头儿向他拱手缓缓道:“陛下贪恋权柄却已年老力弱,而殿下又正值壮年,父老子壮,岂能不疑?殿下所虑之事,皆因此而起。”

周围鸦雀无声,亲卫们面面相?觑,恨不能捂住耳朵躲进地缝里。

而石安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世间也只有公仪先生一人会同我说。”

他翻身下马,走到公仪老头儿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请先生教?我。”

“法子倒也简单,突破口便是这里。”公仪老头儿挺直了腰板,伸手一指,“只消殿下以雷霆之势踏平此城,文?武百官便会知道,我北羯天下,终究是握在年富力强者的手中!”

石安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厚重?粗糙的夯土城墙顶上书两个斑驳的大?字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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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才至,裴七郎收到了北羯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一刻钟后,他便已登上城头,身旁还跟着换上一袭戎装的苏蕴宜。

京口城外,铁甲汇成的暗潮自地平线涌来?,初时像蜿蜒的墨线,转眼便漫成遮天蔽日的玄色洪流,整片原野仿佛被泼翻了砚台。

苏蕴宜自幼饱读诗书,也曾听人吟唱诗经《常武》,其中一句“王奋阙武,如震如怒。进阙虎臣,阚如虓虎”令她记忆犹新,自此便以为世间征战之威势,大?抵如此。直到如今登临城楼,亲眼得见万马奔腾,方知震撼。

万支矛尖的寒芒连成一片流动的银鳞,恍若巨龙翻身时掀起的滔天巨浪。战马的鼻息喷涌凝成白雾,在军阵上方蒸腾,竟比晨雾更浓三分。

当北羯独有的狼头大?纛在众人面前清晰翻卷时,整座城池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士兵眼瞳震颤,炊烟凝滞半空,就连檐角镇兽口中的铜铃都在这一瞬鸦雀无声直到一声大?笑?打破这凝结的空气。

裴七郎抱臂而观,朗声道:“北羯蛮夷,倒也学到了两分人样,只可惜……”

苏蕴宜贴心地发问:“可惜什么?”

“再如何装扮,终不过?是沐猴而冠。”裴七郎说这话时,嘴角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第30章 第三十章 若死在半路……也就这么死了……

“裴郎君说得对!”楼登虎躯一凛, 高声喊道:“羯人千里?跋涉而来,定然疲惫,而我等养精蓄锐, 又坐拥京口坚城, 有何可惧?此战, 我军必胜!”

“必胜!”

“必胜!”

众守军随之齐声高呼, 雄浑声浪竟将北羯军压下的威势当头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