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血液已经流干,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望着她前日刚晾晒着的草药。
视线颤抖着移动,苏蕴宜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的熟面孔,沉默寡言却总是默默帮忙干活的徐叟、活泼爱笑?的陈女、羞赧腼腆的吴小?郎……
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僵硬地?躺在地?上,血将粗布衣衫浸透后?继续涌出,直到流淌在地?,汇成一条暗红的小?溪。
苏蕴宜的喉头发紧,双眼无力地?四下搜寻,恍惚定在一只红色的小?手上。
那只手上,紧握着几块糖,是她厚着脸皮问裴七郎的亲卫们讨了?来,送给江儿的。
脑海中“嗡”的一声,她艰难挪动脚步,走向那片血泊,将倒塌的木板用力掀起?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儿,是江儿。
直到死?亡,他还紧紧抓着他最爱的东西不放,右手是他的糖,左手是他的娘。
秦娘子?就在江儿旁边,身上有七八个血洞,最致命的一击在她颈间,那一刀几乎割断了?她的脖子?,只剩一点皮肉相连。而秦娘子?旁边,则是一具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她生前一定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尸体周围全是挣扎反抗的痕迹,力道之大,竟将整座棚屋损毁,以至于?被茅草木板所掩盖,让人一时难以发现。
“……”苏蕴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走到那具尸体旁缓缓蹲下,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看见?掉在另一边地?上的一只手。
那只手已经与身体彻底分离了?,却还紧紧攥着拳头,仿佛还想要?用力挥出一击。
在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这只断手的一瞬间,它忽然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苏蕴宜一眼看见?了?她掌心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砭刀。
“林……姨……”她再不能继续欺骗自己,嘶哑的声音冲破喉中的堵塞,终于?大声嚎啕起?来,“林姨……林姨!!”
清风徐徐,仿佛蒲扇轻摇,然而面对苏蕴宜的呼唤,却再不会有人笑?眼盈盈地?回应了?。
苏蕴宜的哭喊引来了?褚璲,这个身长八尺、身躯雄壮的汉子?忽然一下子?缩小?了?似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颤抖,“慧娘?”
他伸出手,轻轻晃了?晃林慧娘血红斑驳的身体,“慧娘,你醒醒啊,我今天受伤了?,你给我看看好不好……慧娘……”
暮色渐沉,明月升天,乌鸦盘旋树梢啊啊而鸣,夜间从?来安静的棚屋地?,此刻上空却回荡着流民们的恸哭,其声悲怆凄凉,几能摇山震岳。
“杀了?他。”苏蕴宜听见?一个冷酷低沉的声音从?自己喉中挤出,“杀了?朱化。”
“没错!”原本伏在林慧娘身上的褚璲霍然抬头,声音几乎沁出血渍,“若非是他,我们岂有今日?!”
“杀了?朱化,为大家报仇!”
“杀了?朱化!”
“杀了?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