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此想不开,去那地界游玩?”
闻言,她顿时心中惴惴,打起了退堂鼓,正犹豫要不要张口告辞,裴七郎忽然一声叹息,直直倒进她怀里。
“你这是作什么?”苏蕴宜忙不迭地推搡着他,谁知裴七郎反倒得寸进尺,反手圈住了她的腰,“头晕得厉害,让我躺一会儿。”
手悬停在半空,半晌之后,苏蕴宜将手轻轻按上他的后背,“你的手下给你铺了这样厚实的软褥,枕头也备下了,车中哪里不能躺?”
“都不及你。”
许是这段时间连日奔波操劳,裴七郎真是累极了,躺在苏蕴宜膝上,没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自相识以来,两人之间纠葛莫名渐深,但如这般温和静谧地相处,竟还是第一次。
她垂下头,以目光为指,细细抚摸过他的轮廓、眉眼。外头的日光从竹帘的缝隙中渗入,漏在裴七郎衣衫与发间,散了他一身的熠熠金光。
真奇怪。
苏蕴宜回想起记忆中,这个人或立于山顶指点江山,或高居马背挥斥方遒的英姿,再低头看他此刻憔悴疲倦的模样,心想:原来裴七郎也会有如此柔弱的时候。
这一点意外的发现却莫名令她莫名地高兴起来,嘴里幽幽地哼唱起一首不成调的吴侬小曲。浑然不觉膝上那人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唱的什么歌?真好听。”裴七郎弯了眉眼,温声道:“比建康皇宫中的靡靡之音好听得多。”
“说得好像你听过宫中乐曲似的。”苏蕴宜嗔道。
裴七郎没有答话,就躺在膝上仰望着她,正逢苏蕴宜低头看来,两人目光于中途相接,彼此都是一怔。
仿佛被火星子溅到一般,苏蕴宜仓促躲开视线,推着裴七郎的后背让他坐起身,“这路怎么这么颠簸?你快问问什么时候才到地方。”
裴七郎一笑,也不戳穿,从善如流地起身,掀开竹帘一角,向外头问:“可快到了?”
“离得不远了,再走一段路也就到了。”褚璲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只是前方的路泥泞难行,郎君和苏女郎怕是得下车徒步。”
苏蕴宜自被从吴郡城中掳走之后,很是经历了一番坎坷,自觉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对上裴七郎询问中带着担忧的目光,她傲气地一昂头,“我从淮江王手下逃脱时,连野地荒坟都钻过,何况只是走一段泥路?”
但这傲气只存在了短短片刻,直到辎车车门打开,外头的景象清晰映入眼中,苏蕴宜心中顿时直呼大事不妙。
眼前所见的路几乎不能称之为马路,只是由人力踩踏而成的交错小径,黄土小径被雨水泡得松软,大大小小的水坑错落分布其上。有侍卫先行探路,他甫一踏上那泥路,脚下便清晰地传来“噗嗤噗嗤”的声响,鞋底缓缓下陷,直到烂泥漫过鞋面才算踩到实地。
苏蕴宜看着他吃力而缓慢地在泥地里行走,没两步,裤脚、衣摆便已溅满了点点泥渍,一张小脸霎时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