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越说越起劲,顶着?亲卫们几乎能吃人的目光慷慨激昂地道:“如今陛下奔袭至此,看似英武果敢,实则也不过是害怕战败后将受千夫所指,所以才来逼着?臣去?送死罢了!可是陛下,局势败坏至此,乃是朝廷经?年积弱所致,又岂是我竟陵区区五千军士能挽救的?臣不愿麾下将士们平白送了性命,哪怕因此在陛下面前背上悖逆的罪名,臣也无悔!”

“说完了?”裴玄淡淡道。

大约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范宁怔了怔,撇过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方才问,朕有没有去?过北境,有没有见?过北羯人杀人……朕虽出生江左,不曾踏足北境,但北羯人确是见?过的,不仅见?过,死在朕手中的北羯人都?不知凡几。”对上范宁微微诧异的眼?神,裴玄漠然依旧,“朕曾借‘裴七郎’的身份,指挥京口战事?,那北羯大皇子石安国,便是败在了朕的手中。”

“正是因为?同北羯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斤两,朕才下密旨令你率军奇袭,朕并不认为?这?是平白送死,相反的,朕觉得此招有胜算,而且胜算不小。至于你口口声声说的不愿麾下将士送命……”裴玄抬眸,冷睨着?他,“范宁,你究竟是不愿将士们送命,还是不愿自?己送命?”

“你若真心爱护将士,好,只要你自?刎于此,朕立即离开竟陵,调令别郡兵马,绝不叫竟陵守军受损!”说着?,裴玄侧头看了眼?姚子昂,姚子昂当即抽出腰间短刀掷于范宁面前。

“范太?守,请赴死吧。”

范宁已然抖如筛糠。

那柄被丢在自?己面前的短刀,刀身泛着?银色的光泽,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短刀,在自?己颈间比了比,终是不忍下手,又抬眼?望向裴玄数十个亲卫护在他身侧,一齐瞪着?自?己。

“当啷”一声,短刀掉回地上,范宁哭号着?叩首不止,“求陛下饶命!臣愿将功折罪,率军去?偷袭石观棠!求陛下饶我一命!”

听了全程的陈显早就回过神来,看着?范宁的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他从北境流亡至竟陵时,已经?奄奄一息,是范宁从死人堆里把他挖了出来,给了吃穿,见?他颇有天赋,还让他参军,此后一路提拔,到了如今守将的位置。

他曾发誓要奋勇杀敌,既是报效家国,也是向范宁报恩,可看着此刻范宁萎靡在地,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什么“不愿麾下将士们平白送了性命”的,都?不过是托词,究其根本,是他范宁怕了北羯人,不敢上阵杀敌,他贪生怕死而已。

裴玄的目光移到他身上,“陈显。”

听到陛下竟然叫自己的名字,陈显惶恐不已,忙拱手以对。

“你是竟陵守将,你以为竟陵守军战力如何,可堪与北羯一战?”

“禀陛下。”陈显勉强压下如鼓的心跳,镇定道:“竟陵郡虽久未大战,但身处前线,时常遭遇小股北羯军,将士们都是能战的。且军中同袍大多是流民出身,无不盼望收复故土,自?平北将军重夺襄阳的消息传来,人人欢欣鼓舞,都渴望参与北伐,建立功勋!”

“朕想?亲自?领兵,奇袭襄阳城下石观棠所部,可能成吗?”

“能为?陛下驱策,臣等万死不辞!”

“很?好,既如此,就不必劳动范太?守了。”裴玄说着?,缓缓起身向范宁走?去?。

听到不用自?己上战场,范宁庆幸之余,又莫名不安,眼?见?陛下走?来,正欲俯首,左右肩膀却被亲卫牢牢钳制住,再一看,陛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长刀。

他登时惊骇欲死,张口正欲哀求,裴玄手中的长刀已然抬起、劈落。

血光四溅,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到裴玄脚边。

“若非想?让城中将士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以为?朕愿意同你废话?”收刀回鞘,裴玄一脚将范宁人头踢开,尚且染满鲜血的手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