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粥?哪儿有你这么送的!这撒了我一脸了,还怎么喝?”

“水虽然撒了大半,但米粒大多还在碗底,殿下捞一捞,还是能勉强果腹的。”公仪老头儿冷冷道:“可此次随殿下出征的许多士卒,却?殒命沙场,连再吃一粒米都不能了。”

石安国听出他是来劝诫的,面色悻悻,“战死疆场本就是我等军人的宿命,既投身军营,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死于敌人?的刀锋之下,自然无话?可说。”公仪老头儿话?锋一转,“可若是因药石短缺,死在伤兵营里,死在主将的疏忽大意?之下,又当如何?”

“先?生这是斥我无能了?!”被戳中痛点,石安国又羞又恼,他踉跄着起身,“是!我是没?听你的劝导,以至于丢了襄阳城,有了今日之祸责任全在我,这我认!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怎么样?强行突围吗?外头褚璲将樊城三面死死围住,只留了一处守卫薄弱之处,这是围三阙一之法,他这是故意想让我去送死!!”

“围三阙一,留下的那条路,既是死路,也?是生路。”

面对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石安国,公仪老头儿丝毫不怯,嘶声质问:“敢问殿下,你是想继续整日?里醉生梦死,直到锦军攻破城门的那一日?死在酒坛子?堆里,还是最?后拼一把,活着冲出樊城,亦或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你自己的马背上?!”

石安国猛然一怔,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回地上。他双眼失神?,嘴里喃喃,“可是……可是纵使我率残部强行突围出城,又能去哪里呢?”

“南阳,六殿下所部在那里,殿下率部与六殿下合兵一处,尚有和褚璲一战之力。”

“让我去向老六低头?”石安国原本便?因饮酒而发红的脸更?是倏的红了个通透,鼻孔张大,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公仪老头儿继续质问:“在殿下心中,是北羯更?要紧,还是个人?恩怨更?要紧?”

“自然是北羯!”

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石安国自己也?是一愣。

“既然殿下也?以为北羯更?重,那么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可万一老六不这么想呢?”

“大局当前,六殿下若拿住旧事不放,说明他是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之徒,不足为虑。大殿下不放将姿态放得更?低些?,将事情做全,待熬过这一回,日?后自有我们?找补回来的时候。”

“……”石安国眉头紧锁,神?情纠结。而公仪老头儿却?是淡定自若地等待着,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石安国一咬牙,点了头,“好,就依先?生所言!我们?何时突围?”

“城中粮草不足,突围宜早不宜迟干脆就趁今夜!”

是夜子?时,趁着夜黑风高,乌云蔽月之时,石安国率领樊城中的北羯残部,悍然发动突围。

褚璲亲自带人?包围樊城,十几日?来一直亲自在阵前巡夜,几乎是北面的喊杀声一起,他就睁开了眼。

“石安国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披甲持枪走出大营,便?见高回两眼发亮地向自己冲过来,“大兄,石安国果然亲自率军突围!上次不慎放跑了他,同样的错误这次我必不会再犯,请大兄下令,允我为先?锋!”

高回本是北羯叛将,自然立功心切,他立下的功劳越大,曾为北羯人?效力的污点才能洗刷得更?干净。褚璲心知他的难处,也?乐意?帮忙,干脆地点了头,自己则领兵守在外围,以免有敌军趁乱走脱。

立马于高处俯瞰下方战场,褚璲只觉纷乱一片,喊杀震天。

因是拼死一战,北羯军自然竭力厮杀,高回设下的包围圈几度要被冲破。可终究他们?困饿已久,体力耐力都不支,最?开始的那股气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后,渐渐地就开始疲软下来。

若无意?外,今日?石安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无论生擒还是阵斩,都是大锦数十年未尝一见的大胜。

纵使褚璲心性坚定,此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