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丞的眼瞳惊惶震颤,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失仪不?失仪的,一对招子瞪得铜铃大,骨碌碌在龙椅上那蒙着面巾的青年脸上来回打量, “陛……陛下?”
那青年一眼横来,“刘卿,何事?”
刘中丞的嘴唇像被捞上岸的鱼那样开开阖阖,眼珠子滴溜溜飞转。他没有出声,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所想虽说?声音与体?型相似,但终究蒙着脸,谁知道上头那位究竟是真龙还是走蛟?
若是假货,他出头质疑,一旦揭穿自是奇功一件;可?倘若那位真是陛下,一旁虎视眈眈的魏桓只怕立即会?以“殿前失仪、藐视陛下”的罪名当场将自己斩首。
一步登天或堕入炼狱,只在自己嘴里这一句话间。
难怪短短片刻,刘中丞已然满脸冷汗涔涔了?。
魏桓似笑非笑地看着汗流浃背的刘中丞,“刘中丞,陛下问你话呢,何故默而不?答?”
“臣……臣……”刘中丞的脊背如被大雪压弯的树枝般越来越低,终于他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臣只是担心担心陛下病情?,并非有意惊扰龙体?,还请陛下降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桓仰天大笑,刘中丞缩在他脚边宛如一只鹌鹑,太极殿内群臣噤声,唯有他的笑声在穹顶徘徊。
“魏卿何故发笑?若有趣事,不?如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一声出,满殿皆惊。
魏桓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殿外,“你……你……”
裴玄一身常服,右手牵着苏蕴宜,身后?跟着褚璲和姚子昂,微笑着缓步入殿。
刘中丞瞬间活过来一般从地上窜起,“陛下?真是陛下?”
裴玄低头回望,任由他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个仔细,“不?是朕,又是何人?”
“妾央陛下去京郊华林园游玩,不?过两?个月,怎的诸位卿家竟都不?认识陛下了?一般?”苏蕴宜掩唇吃吃一笑。
“真是陛下!还有苏贵嫔和姚中郎将!”
“陛下既在这里,那上头那位……”
众臣全都扭头去看坐在龙椅上那人,唯有裴玄与魏桓默然相望。
从前可?以被他单手拎起病弱少?年,如今身量已不?下于他,而魏桓暗暗懊悔自己此时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清晰地看见裴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地笑意,随即他道:“先不?说?这个,我方才在殿外,似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不?好!!
魏桓蓦地如坠冰窖。
在他出声制止之前,裴玄已笑道:“听闻皇后?已有孕近两?个月?这事儿朕也是才知道。”
有臣子下意识地想开口祝贺,幸而还未张嘴,就被同僚推了?一把。待意识到什么?时,后?知后?觉地流了?半身冷汗。
方才苏贵嫔说?,她和陛下在华林园待了?两?个月,而宫中皇后?有孕近两?月……
“凤凰栖桑不?栖梧,尾羽垂落沾泥浆。”
同一时间,稚嫩的童声在众臣脑中响起,血色的幕布被掀开,露出其后?斑驳晦暗的徽音殿的一角。
无人胆敢触碰这层宫中私隐,喧嚣一时的太极殿又陷入死寂。只有陛下的铁杆,尚书令徐绩仿佛无意地问:“咦,陛下这两?个月不?是都待在华林园中么??皇后?若并未同去,怎会?有两?个月不?到的身孕,是否太医诊断有误?”
“徐卿说?得对,皇嗣一事,事关江山社稷,分毫不?能马虎。”裴玄看向魏桓,“不?如请皇后?出来,令诸位太医当堂诊脉,以辨是非。太傅,你以为如何?”
在裴玄出现的那一刻,魏桓就知道自己这一局输了。
他自以为精准拿捏裴玄的心思,却不?曾想反过来自己在裴玄眼里也近乎透明。一招将计就计,借着他行刺的机会?转明为暗,只等着他忙不?迭地逼妹妹生孩子、到处找替身。
这百般丑态落在暗处的裴玄眼